那一日,两人喝的酩酊大醉。楚铮在冰天雪地中,抱着秦嫀胳膊,说什么都不肯离去。沈从安实在没了办法,只得下手将其打昏,带了璟瑄殿。
一场醉,三日昏沉,连带着守岁都无甚精神。房中地龙暖热,秦嫀抿着清茶阖眼养神,秦绍却不依不饶的去挠她腰间的玉佩玩耍。
一岁多的孩子,白白胖胖,虎头虎脑,正是可爱的时候。秦嫀便是无甚精神,也勉力挤出来两分与他玩耍。
因着亲事波折迭生,这个新年过的并不算太喜庆。年后进宫侍读,又被陈婉堵了个正着,更是叫她心绪烦乱到了极点。
那陈婉与苏君璧不似,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见是秦嫀,抬手便拦了,话也说的分明。道是,陛下有意将她赐予楚铮,但她晓得他心里有人,便想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秦嫀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当真称不上是何方神圣。她后退几步,饶过拦挡想要离开。却听陈婉又道:“一脚踏两船,小心两船皆走,落入水中。”
又是争风吃醋之事,实在叫人心烦。秦嫀懒理,绕路前行,而不远处走来的楚娅,却不肯叫自己人吃亏。她行至二人跟前,不屑的扫了一眼陈婉,挑着调子问:“九弟?怎么会是九弟呢?我可记得陈国公扬言要将你嫁给太子,好叫陈家世代荣光呢!”
陈婉被楚娅揶揄的面色青白,却不敢顶撞。敷衍潦草的行了个礼,便托词离开了。
秦嫀望着其远去身影,与楚娅道:“她也未将我如何,不过就是看看罢了。”
楚娅切了一声,道:“怕她作甚?陈国公府早已没落,便是皇后娘娘都不与之亲近。要不是陈国公哭闹不止,父皇又怎么会将陈世子一家召回京城?”
话虽如此,秦嫀却不这么认为,否则皇后怎么会为陈婉谋个侍读之名,叫其出入宫廷呢?都是一脉相承,就算不亲近,也不会太过疏远的。
楚娅见她不信,神神秘秘道:“走,咱们去轩中,我与你说说陈家之事。一早就想告诉你,总是贪玩忘记。这陈婉盯上你了,你也得明白她底细不是?”
秦嫀不想明白,更不想与陈婉有所牵扯,奈何楚娅非要她明白,于是这本该去弘文馆的好时光,便被拿来说这些个闲杂之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需得从二十来年前,皇后生了大皇子说起。皇后生大皇子时,难产血崩,险些丧命,沈城堪堪保住了她性命,但却断言其以后子嗣艰难。
皇后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之中,并未将今后子嗣艰难之事放在心上。可坏就坏在大皇子未足三月便夭折了。
后宫之主,失了皇子,子嗣艰难,略有些心机的宫妃都会趁此机会搏上一搏。皇后为稳固地位,一面承受着失子之痛,一面还要与这些个心怀不轨的宫妃争斗,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在此关头,作为娘家的陈国公府,非但没有于皇后半分关切,反而利用出入宫廷之权限,将国公府次女,皇后胞妹陈怡送到了成帝的龙床之上。
皇后失子,日日泣血。本应同气连枝的胞妹,一句安慰都没有,心中想的只是踩着她往上爬。而家中父母兄长不但不管,还劝她助胞妹上位,以稳固国公府。
听到此处,秦嫀感慨出声,道是这陈国公府被权利迷了眼,一心攀附,连自家女儿都不顾了。皇后娘娘还不知该多伤心。
楚娅撇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才不是呢。那陈怡勾搭了我父皇后便有孕了,且是个双胎。我听母妃说,那时她常去皇后娘娘跟前炫耀,还曾指桑骂槐的说皇后娘娘是不能生蛋的鸡,叫她早早让位呢!皇后娘娘虽和善,但三分脾气还是有的,当下便叫人将其禁足了。但陈国公夫人是个厉害的,胡搅蛮缠一番硬是给陈怡讨了个昭媛的分位。”
然这宫中最靠不住的,就是这些个不怎么出挑的份位。便是有陈国公府在后支持,陈怡还是未能平安产下双胎。同是产后血崩,她没皇后那般好的运气,当夜便走了。那双胎也只活了个儿子,也就是二皇子楚明。
陈国公府见陈昭媛没了,逼着皇后将二皇子纳入宫中养起来,可皇后心有芥蒂,说什么也不愿。后来有了大公主楚瑾,这楚明就更是无人管了。
明明是成帝第一位成年的皇子,明明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却依旧养在宫中,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好在这人无甚大智,身子也弱,常日里与二皇子妃写诗画画,也算是过得不错。
秦嫀也想要被人遗忘,也想悠然自得,只是楚铮、楚修二人争抢不止,叫她得不了安生。宫内、宫外早已流言纷纷,如此下去果真是不妙了。虽说她已无甚好名声,但总还是需得顾忌几分宁王府颜面。
近些时日以来,楚修来的勤快,她有时见,有时不见,他也没有怨言。只是这样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亲事再晚还是要定,心中无情还是要嫁。
她心中犹豫不定,拖拖躲躲,便到了三月春猎时。
秦嫀不爱春猎,只因其中猎物,都是侍从官兵看过才放进来的,少了些野性,猎起来半分趣味也无。奈何楚娅兴致盎然,她也不得不往。
时隔数月,楚娅的箭法半分进步也无,叫她十分忧愁。整整一上午,连只兔子也没猎到。隐于附近的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悄悄将楚娅的箭穿在了兔子身上,然后假作兴高采烈的喊,公主殿下猎了兔子,公主殿下猎了兔子。
秦嫀不忍直视,打马欲走,这时林中忽闪过一丝赤红。她眼疾手快弯弓便射,正中目标。
楚娅兴冲冲的喊了句:“赤狐,好像是赤狐,阿秦你猎到没,快!咱们快去看看!”说完,下马跑了过去,生怕别人将她猎物捡走似的。
秦嫀回道:“是赤狐,看样子毛色还不错,待我取了给殿下做件皮货玩玩。”又道:“殿下慢些,林中不好走,莫摔了。”
那赤狐虽受了伤,但许是伤的不重,竟又跑掉了。楚娅循血迹去找,竟走到了一棵丈余粗的古树之前。
楚娅撸了撸袖子,口中说着“看你怎么跑”就要去捉,哪料到转过树前时,竟被吓的半句话也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