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妮果真如“僵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苏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怎么开的门了?也忘了怎么送伊菱到的家、两人到底喝了多少?
恍惚,只觉时空交错,岁月模糊,也不知今夕何夕、花开几度?
唯听得墙上的挂钟,一丝不苟、“嘀嗒”紧走,昼夜都在耳畔。客厅里电视机柜上的台历,被苏妮妈妈翻了一页又一页,苏妮偶尔“元神出窍”,会想:我们是数着日子过的肉型机器人吗?
她真的要变机器人了,为了考个英语4级,把一本词汇书,翻的是前背后忘。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这记忆,简直就是个漏缸啊漏缸,新的单词,一瓢一瓢的往里灌,那下头的,就源源不断的往外渗——
苏妮跟自己较着劲,努力了3个月,结果,还在背abandon。
真的是要崩溃了!
大二的下半学期,寝室里,大家都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王臻准备专升本,考江师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她说,到时她还想再加读一个哲学专业,努力拿个双学士出来。
她报了6月份的英语4级考试,但是单词书,已经背到6级的三分之二了。
苏妮对她也是很佩服,就觉得自从王臻的社交恐惧症日渐转好,她整个人都要开挂啊开挂!她不怕进考场了,现在,考个试于她,简直是小菜一碟!
而张菲儿已经开始实习,实习单位就是之前寒暑假,她跟李佳芹他们去当志愿者的那家养老院。
通常情况下,大专院校安排实习,是在大三的下半学期。但江上职业技术学院特批成绩优秀的学生,可提前出去实习。
张菲儿虽然在大一时,跟苏妮和梅梅翘过几次课,但她每次考试的卷面分数,都很高,加之她给老师们的印象普遍很好,没有过挂科、重修的记录,因此,提交了实习申请,也在特批之列。
于是这学期,每周二、四的下午,她都不用来上课了,她被免修了两门。
也直到这时,苏妮才有些后悔,当初李佳芹来通知志愿者活动,她老觉得这是学校在变相压榨,那些个养老机构、环卫公司,跟学校挂钩,提供这样的机会给在校生,就是为了将他们这群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当免费劳动力使。
她只看到了眼前的“亏”,却没有看到更远处的“利”。苏妮不知道,这个世界,“免费”,正在成为流行……
但她还记得那时候,张菲儿的回应。这个一向在其余事情上,不怎么显露态度的女生,在那天、关于去不去当志愿者的讨论中,却表现坚决。
她说:“我要参加的,一会儿我就去班长那里报名。”
并不管苏妮和梅梅如何。
以致于,苏妮到了今天,刚发现,张菲儿并不是自己臆想中,那个内向、没什么主见的形象——
相反,她主意大的很!
至于梅梅,彼时之所以只关心这件事算不算学分,而完全不在意工作之类,那是因为,她爸爸早就已经给她搭好了桥、铺好了路,单等她一毕业,就把饭端到她面前。
苏妮回忆大一放暑假,梅梅爸爸来接她的情形,想想,也是,一个家里有保姆、有司机的女生,又何愁何惧于将来?她又不是苏妮这些出身底层的孩子。
包括伊菱,那会儿能说出,“家里又不是等我开饭,着什么急”的话,也是由于,她一早就想好了,她有她堂哥堂嫂可依靠——
是的,伊菱这学期,也去她堂嫂家公司实习了。
苏妮这才明了,伊菱比自己聪明太多,却为何没有考上本科?原来,自己身边这些人的淡定与不上进,皆出于,她们都清楚,自己有什么!
只有她苏妮,是活得最稀里糊涂的一个!
方小清说,妮妮,“我有时冷眼观瞧,发现,你也太容易受人影响了”。
是啊,耳根子软的苏妮,回首过去,她都算不清自己,到底听了多少风言风语与所谓建议?又信了多少的邪?
而今,她看着周围人都在忙忙碌碌,自己除却一个要考过英语4级的小目标,更长久一点的未来,她确实不知道,在哪里?
尽管那一日,王臻教了她规划未来,让她把想做的、愿意做的事,全都写下来。但她最终,也只是笼统的写了个想要将来做生意。
但,到底做什么生意?没有货源,而缺乏“整合能力”的她,却还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迷茫,是一个人的旅程。这段旅程,更与谁人说?
但这天周四晚上,张菲儿从养老院回寝室,却是有话要说。
她带回来一堆抱怨,对苏妮、梅梅和王臻道:“我今天跟一个在职的姐姐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实习的这家养老院,岗位都已经饱和了,今年毕业的,只招6个人。可大三过去实习的,起码有20个呢。
那也就是说,录取率只有区区30%。这是今年的情况,还不知道明年,等我们毕业会怎样?到时候,来实习的人肯定更多,想要留在那里工作,简直是难上加难!”
梅梅便道:“养老院有什么好啊?你非要留在那儿。工资又不高喽,一个月有5000吗?”
张菲儿答:“工资不高,可是稳定呀。这就跟国企、事业单位一样。为什么人人都想进体制工作?不就是求个稳定、无风无浪的过日子嘛?!
现在这社会节奏太快了,在体制外工作,根本由不得人再温水煮青蛙。今天瞧着还不错的行业,明天不知道就被谁颠覆了、杀死了,跟着裁员、降薪,里面的人又得被推倒了重来。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年届35的,活到这岁数,都换了几份工作了?
所以啊。我之前还想着,靠自己努力买房子呢,现在,我感觉这目标定的也太高了!我还是转而寻求‘小确幸’比较妥当,拿下一份稳定的工作,跟着再找一个有房子的男朋友结婚。
养老院的工作虽然不起眼,但这家是公办的,要是能留下来,也就跟在体制里上班一样。我听我妈妈说,现在相亲市场上,绝大多数男方,也是挑工作稳定的女孩子,像老师、医生这些,永远都吃香。”
顿了顿,拿了杯子,连水都来不及喝,就又急匆匆地道:“班长——哦,她现在被撤职了,已经不是班长了——我听说,李佳芹已经开始行动了。她正在四处托关系,准备走后门,要进这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