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狐疑地看了看胤禵,又问传话的太监门外四阿哥是否一个人,听说的确是一人前来,就怀疑他和十四是一伙的。但眼下他占理,何必怕他们,便点头:“让四贝勒进来说话。”
说罢一众人要往亮处的屋子去,有侍卫上前来要带胤禵同往,被他一脚踹开怒骂:“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
大阿哥恼道:“老十四你别嚣张,等我拿你到皇阿玛面前,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胤禵年少气盛,反诘冷笑:“没想到直郡王您还有那份心,堂堂正正去皇阿玛跟前说话?”
大阿哥被噎着,气得冲上来要拿胤禵,却听身后老四的声音传来:“大哥,这小子您交给我吧。”
众人闻声来看,见四贝勒从容不迫地进来,可看都不看一眼放肆的弟弟,只与兄长欠了欠身,便道:“这么晚惊扰了您和惠妃娘娘,十四弟已经是无法无天,不管不行了。”
胤禵却毛躁地冲上来,大声道:“你们一个个以兄长自居,谁要你们来管?”可他刚跑到面前,竟猛地见四哥扬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一下来得突然,十四毫无准备,顺着力道往后踉跄了几步,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不等他回过神觉得丢脸没面子,胤禛怒喝的“闭嘴”,就把他镇住了。
这响亮的一巴掌,叫大阿哥也唬了一跳,看到横冲直撞的小野牛被打懵了,他眨巴着眼睛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但听四阿哥对他道:“十四弟一向顽劣,我看他未必知道翻墙进来就是长春宫,大哥若肯饶他一回,把他交给我带走,该打该骂一定给您和惠妃娘娘一个交代,只是眼下皇阿玛为了良妃和我额娘的事烦心,再把这个小畜生送去,皇阿玛该气坏身子了。”
大阿哥眉头紧蹙,心里咚咚擂鼓,他就担心这兄弟俩是联手的,可德妃那儿下药的事,和他没半点关系,他是猜想延禧宫的事,老八早晚查到自己头上来,一直在等着他们找证据,逮个正着想先发制人,没想到却把十四弟等来了。但方才一瞬还觉得,十四弟一向和老八老九混在一起,那多半还是他们的事没错了,谁晓得半路杀出的救兵,却是四阿哥。
这一下他糊涂了,照理说永和宫的事儿,不该与他牵扯上关系,而老四和十四,到底是不是旁人眼里一贯看到的不和睦?
“你们大半夜的,在宫里瞎溜达做什么?”大阿哥干咳了一声,还是占上风想压制他们。
“大阿哥您带着侍卫守在长春宫,也挺奇怪的。”胤禛却平静地反问,“大哥,我这才闭门思过几天,为了什么事,兄弟们都知道。可见皇阿玛不让我们碰的事,果然是一点都不能染指,内宫关防并不是您手里的责任,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您私自带侍卫守在这里,皇阿玛正好又不在紫禁城,您说皇阿玛会怎么想这种僭越的行为?”
话音落,但听女人的声响传来,众人分开让出一条路,见众太监宫女拥簇惠妃款款而来,显然她是和儿子有预谋的,长春宫里黑灯瞎火,并不是她去何处串门,而是故意等着有人闯进来,这会儿事情闹僵了,大阿哥脑袋不灵光嘴巴也不活络,惠妃怕是看他说不过这对兄弟,忍不住就出面了。
惠妃此刻说:“近来我总觉得长春宫到了夜里就有动静,你们大哥本是守了几天,想替我看看是不是有贼出入,没想到把贪玩的十四阿哥等来了。”
胤禛顺着台阶下,躬身道:“必然是宫内关防出了疏漏,惊扰了娘娘安寝,必然要禀告过皇阿玛,以叮嘱内侍卫严加巡防。”
昏暗中,惠妃眉头一挑,口中却叹:“皇上近来多心烦的事,我这儿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别打扰他了。你们大阿哥会擅自来替我捉贼,也是不想烦皇上,并非有心僭越宫规礼法,四阿哥回过头,还在皇上面前多帮着说一句话才是。皇上最爱见到你们兄弟和睦,是不是?”说着朝十四阿哥笑道,“胤禵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贪玩,改天让福晋们带着弘春弘明来长春宫坐坐,俩小家伙可招人疼了。”
十四闷声不语,四阿哥则跨一步拦在他身前,似乎是怕弟弟再说出失礼的话,躬身向惠妃请辞,要带弟弟离开,惠妃则拦住了不甘心的大阿哥,做主道:“早些回吧,再闹些动静,就该惊动太后娘娘了。”
“是。”胤禛恭敬地应答,而后转身看了眼弟弟,让他跟自己走。
胤禵还有些犟头倔脑的,可哥哥言语平和,眼睛里却刀子似的目光,震得他有些害怕,眼前的光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下去,唯有放下自尊心,朝惠妃行礼后跟着哥哥出来,兄弟俩一路无语,直等走远了把长春宫抛在后面,胤禛才突然停下脚步。
十四吓了一跳,退开两步道:“你、你别想再对我动手,我可不是打不过你,就是不想跟你动手。”
胤禛本想骂人,突然见他这样子,又气又无奈,只冷声说:“你走不走?”
胤禵往前指了指:“你自己走吧,拐过弯我该回阿哥所去了。”
可四哥却冲过来一把拽过他的领子往前推,呵斥道:“你还想回去?跟我去畅春园请罪,难道你还等老大和惠妃把今晚的事捅到皇阿玛面前?”
十四完全被动地跟着兄长离宫,直到坐在马车上,一盏灯笼放在车厢里,才把彼此的脸照得亮堂堂。马车狭小兄弟俩离很近,这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就糟了。但十四再冲动倔强,心里始终敬着兄长且从小就怕他,这会儿突然被哥哥捏了下巴,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口齿不清地问:“你干什么?”
哥哥却扭过他的脸在灯光下看了看,沉声问:“震到耳朵吗?”
“没、没有……”十四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手推开了哥哥,自己揉了把脸颊别过头说,“下次你再动手,我就还手了。”
“还手?”可是哥哥两个字,就把十四说懵了,好半天才嘀咕,“大半夜的去畅春园,皇阿玛非把我的脑袋揪下来,非要今晚就去吗?”
胤禛一脸怒意,道:“别人要怎么你,我管不着,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别人插手插嘴,我也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你挑唆你。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我,可我在皇阿玛眼里都是糊涂莽撞的东西,何况你?我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老老实实做儿子,老老实实做臣子。”
十四倔头巴脑的,怎么肯听这些话,不过他们没吵起来也怪稀奇的,马车飞驰蹄声急促,车里兄弟俩的气氛,却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四哥。”静了许久,胤禵突然开口,凑到兄长面前狡猾地问,“四哥你大半夜在宫里溜达做什么?你可好几天没出门了。”他莫名一副欣喜的模样,总算露出笑容,却贼兮兮地问,“四哥,你该不是也去找什么证据了吧?”
胤禛被说中了心思,脸上绷得紧紧的,尴尬地不知怎么回答弟弟,眼看十四越来越得意,一副大家半斤对八两的架势,只能拿出威严,狠狠地瞪着他。十四起先还不服,可渐渐就不敢和兄长的目光对视,悻悻然扭过脸去,咕哝一句:“不承认……”
畅春园里,皇帝宿在瑞景轩,岚琪近来天天出门走几步,果然气息顺畅许多,夜里咳嗽也少了,难得能安然睡几个时辰,胤禛和胤禵到时,帝妃二人正好眠。值夜的太监颇有些为难,胤禛便道:“我们在别处等,天一亮你们再通传。”
如此,兄弟俩并没有在深夜见到父亲,在瑞景轩空着的屋子里坐等,时辰久了,胤禛坐在桌边撑着脑袋打盹,忽然感觉身上有东西,睁开眼见额娘身边的绿珠正给他盖毯子。绿珠见惊动了四贝勒,忙轻声道:“天亮还早呢,四贝勒您何不到炕上去躺着?”
胤禛回头看,弟弟竟歪在炕上呼呼大睡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起身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拿来盖在弟弟的身上,胤禵不警醒,裹着毯子一翻身,继续睡过去。
绿珠又捧来一床纱被,关切地说:“夜里还很凉,四阿哥别冻着了,奴婢已经知会外头值夜的太监,皇上和娘娘那儿一有动静就来请您和十四阿哥过去,您安心睡一会儿吧。”
如此,兄弟俩在一处对付了一晚,翌日天擦亮,就有小太监来告诉他们万岁爷起身了。
胤禛立时清醒,要他们拿水来洗漱,一面把睡得沉的弟弟喊起来,胤禵一副不知此处是何处的睡眼惺忪,待听四哥说要去见皇阿玛,才猛地醒过来,总算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边,岚琪还拥着被子靠在床头,环春几人侍奉皇帝穿戴。门前送娘娘的汤药进来,等试过药无误,玄烨亲手端到岚琪面前,看她稳稳地喝下去后,才笑道:“你见不见那两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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