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汐心里失笑,她就说嘛,他是在乎她的,小样儿,还敢跟她在这儿玩什么铁石心肠,就不信你装的下去,就不信你不心疼!
云烨伸手便要去勾被杜云汐扔到一旁的伞,被杜云汐率先捡过来一把丢得老远,“你拣这玩意儿干嘛……”
云烨冲她吼道:“杜云汐,你能不能别闹了,赶紧回去,走!”
云烨推着杜云汐离开,杜云汐哭着摇头,回身抱住他:“我不走,不走……”
杜云汐双手摸上云烨的脸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看得让人好生心疼,心疼到云烨再也不忍心推开她。
“阿烨,你要淋雨,我陪你淋!你要跪着,我陪你跪!你要受辱,我陪你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云烨再也忍不住,猛地吻上杜云汐已经冻得发白的粉唇,双手托着她的肩膀,深深地吻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云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是不配,我只是怕,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皇帝站在养心殿里,透过拉开的缝隙看到云烨和杜云汐在雨中深深亲吻的情景,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们把皇宫当什么了,居然敢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无法无天……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试探性地问:“皇上,要不要奴才去……”
皇帝瞪他一眼:“你去干嘛,煞风景吗?让他们再吻一会儿,腻味够了就去传旨让这小两口起来吧,那云烨皮糙肉厚的朕倒是不担心,冻坏了朕的皇妹可不成……”
总管太监抿嘴一笑,躬身应是。
皇帝回过头来问他,“麒王那边有消息吗?”
总管太监神色一凛,垂首道:“听说云四小姐在雨中淋雨受了寒,高烧不退,王爷正陪着呢,暂时也没什么旁的消息,哦,云家老夫人已经苏醒了,不过听说身体状况不是太好,恐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负手往内殿走去,沉声道:“朕知道了。”
相府被抄,仆人们走的走,散的散,云烨将云家一家老小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宅院里,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盛夏和晚秋不愿意离开云心梦,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边。
云心梦的房间里堆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面露焦急之色,云心梦一直高烧不退,小脸烧的滚烫,红扑扑的,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说胡话。
杜云烈站在床边,凝望着云心梦通红的小脸蛋,急得肝儿疼。
秦素素又给云心梦施了一套针法,才将她的烧强自减下几许,盛夏在一旁急得眼眶里泪水一个劲儿地打转,“夫人,我们家小姐怎么还不醒啊……”
秦素素接过晚秋递过来的一方手帕,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悠悠地叹口气:“能活着就不错了,她这烧再不退下去,肯定非得肺炎。”
“啊?”盛夏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急得眼泪刷地流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家小姐的身体一向是倍儿棒的,什么时候见她生过病啊……”
秦素素冷冷道:“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她体内的寒气本来就没有散干净,受不得冷,现在又在雨里跪了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在找死,臭丫头,等她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杜云烈听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心梦的身子原本是健健康康的,若不是因为她,也不可能落得这般田地,心梦啊心梦,你快点醒过来吧……
“二姨娘,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不行了……”莫妈妈火急火燎地前来禀告。
秦素素大急,赶紧提裙拿起药箱往老夫人房里赶去。
杜云烈刚要跟上去,便听到云心梦在床上喃喃自语:“娘亲……妈妈……烈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抛下心梦……”
杜云烈的心里染上一股灼痛,痛得他连眼眶都红了。
云心梦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的清晨时分,她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觉得嗓子要冒烟儿了一般,干渴的难受,偏过头去,见窗边站着一道熟悉的影子,太阳的剪影投在傅残阳的脸上,脖颈处,他的侧颜完美无缺,能清晰地看到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皮上,风华绝代。
云心梦觉得,每次傅残阳出现的时候,都能把周围勾勒得像一幅优美的风景画,而周围的一切,无论是锦绣山河还是绮丽山谷,都会自觉地收敛光芒,成为他的陪衬。
正当云心梦看傅残阳看的出神之时,傅残阳堪堪转过头来,嘴角一动:“你醒了?”
云心梦勉强爬将起来,捂着依旧疼痛的脑袋,嗓音沙哑地轻唤一声:“傅大哥……是你抱我回来的吗,我还以为……”
傅残阳倒水的动作一顿,眉睫微闪,瞬间又恢复如常:“你以为什么?”
云心梦摇摇头:“没什么……”
她自嘲地一笑,怎么会以为是杜云烈那个混蛋呢,他现在恐怕连她是死是活都毫不在乎了吧。真是可笑,现在她和他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又何必在意他是否在乎呢?
“给,喝点水润润嗓子。”傅残阳将水递给云心梦,云心梦笑着接过,仰头饮下。
“傅大哥,你怎么会来?”云心梦看着傅残阳,问道。
傅残阳揉揉她的头发:“听说你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我很担心。”
云心梦心底涌进一股暖流,冲傅残阳笑笑,然后问道:“大家呢?”
傅残阳眼神一黯,道:“今日凌晨,云老夫人,去世了。”
云心梦脑袋“嗡”地一下,什么?
云心梦翻身下床,久跪的膝盖还没有恢复如常,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心梦……”
傅残阳连忙把她扶起来,云心梦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在傅残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奔往老夫人的房间,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连绵不绝的抽泣声。
云心梦扶着门框缓缓走进去,见老夫人瘦小的身体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依旧是慈祥和善的样子,透着安详,云心梦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迈到床榻旁,眼泪已经堆满了脸颊。
老夫人往日的重重温情都浮现在云心梦的脑海中,云心梦回忆起老夫人的音容样貌,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扑倒在床榻一侧痛哭起来。
这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丢在火炉里淬炼一样,每天都充满煎熬,痛不欲生。
一天一夜之间,她先是失去了娘亲,继而又失去了祖母,云家仅有的对她来说两个亲近的人就这样走了,家破人亡的滋味现在才算是真正饱尝了。
为什么,人生要有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权势熏天的云世家在朝夕之间便落得家破人亡的局面,实在令人心惊,也令人唏嘘。
据说皇帝接连提审云承霖三次,逼他说出与他同谋之人,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
孟国公府为了不受牵连,居然落井下石,在这当头让云承霖写休书休了孟绮云,要与云家断绝姻亲关系,一纸休书被送往牢狱,云承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签字盖章了。
云承霖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愿意坦白一切,只求皇帝不要牵连无辜。
皇帝体恤云丞相为国效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决定赐卿毒酒一杯,保存其最后的颜面,据说云承霖在狱中洋洋洒洒写了一份陈情表,里面记述了他所知道的朝堂上所有的机密要事,包括私相受贿的官员大臣,有百余之人。
一时间朝堂上来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大换血,麒王殿下亲自调查官员之间行贿、受贿、结党、营私一事,便是连三大国公府都牵连其中,接受调查。
朝堂上风云变幻,恢复生气的云心梦却像是焕发了新的活力,安葬了老夫人后,云心梦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城南的一处豪华宅院里,与天下第一庄毗邻而居,而这处宅院属于云心梦的私产,朝廷想要调查也无话可说,云家在盛京又风光了一把。
众人惊奇云家的庶女四小姐如何会有这么通天的本领,竟然能在短短数日将云家重新改头换面,还买得起这么豪华的宅邸,一番打听下来,云心梦的身份也被江湖百晓生曝露出来,原来云心梦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那个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公子”,醉生阁和莫居的半个老板,此消息一出,轰动整个天下。
秦素素随着云心梦外出采办东西,又是拉了整整一车的衣衫布匹,水果蔬菜,招摇过市。
秦素素掀开窗帘,看着道路两旁纷纷侧目的百姓,叹口气道:“心梦,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一些?”
云心梦吃着香蕉,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房契地契,漫不经心地说:“招摇吗?我们花自己的钱,又没偷没抢,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再说了,他们要说说他们的呗,嘴长在人家身上,我又管不得,必要的时候,我是可以把自己的耳朵关上的。”
秦素素看着她那副骄横又无所谓的样子,无奈地摇头。
云心梦咽下最后一口香蕉,道:“对了师父,我想开一个医馆,你意下如何?”
“开医馆?”秦素素惊讶地问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救死扶伤,挺好的。比你开钱庄什么的靠谱多了。”
云心梦不服地哼了一声:“钱庄是赚钱的东西,医馆是花钱的东西,不过拿着别人的不义之财搞慈善,想想都觉得自己好邪恶……”
云心梦贼贼地笑了笑,秦素素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够了啊!”
“神医白柏的弟子亲自坐诊,我能想象到来求诊的病人一定会排满十三条街的,医馆的生意肯定不会差。”
秦素素愣愣地看着她:“我坐诊?那你呢?”
云心梦嘿嘿一笑,扬扬手中的房契地契,“我要忙着赚钱啊!”
秦素素简直无语,这徒弟就是个钱串子,掉钱眼里去了。
秦素素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对云心梦开口道:“我想去牢中见你父亲一面,你有法子能让我进去吗?”
云心梦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明亮的烛光下,秦素素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对着镜子,将一只祖母绿的玉簪插在头上,笑着问身后的云心梦:“心梦,看师父好看吗?”
云心梦忍着心中涌现出来的万般情绪,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好看。师父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云心梦抬起手对着镜子将秦素素发髻上的簪子插得更正些。
秦素素抚着自己的容颜,溢出一丝苦笑:“岁月不饶人,女人的容颜最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再美的容貌也架不住年岁的洗礼。二十多年不曾施粉描黛了,这么一看,还真是不习惯。”
云心梦从后面环住秦素素的脖子,笑意盈盈地说:“才不是呢,师父素颜的时候清丽脱俗,施妆之后更是美艳动人,怎么看都像是青春美少女,难怪父亲这么多年都对您念念不忘。”
秦素素轻笑着起身,垂下眼睑看着身上粉白相间的衣裙,状似不经意地说:“这件衣裳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时穿的,你父亲曾说,就是因为这身衣服他才对我一见钟情的,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在我心上也扎了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衣服我一直没舍得丢掉。”
云心梦心里一酸,强笑道:“师父穿着很好看,显得比小姑娘还要水灵呢。”
秦素素嫣然一笑,掐上云心梦的脸蛋,嗔道:“你呀,就这张嘴最会哄人了……”
放下手,秦素素的神情忽而一暗,“师父这么多年,就是学不会这个,要不然,你父亲也不会……心梦,你要记住,女人有时候就要学会‘作’一点,撒娇什么的都得学会,男人骨子里都是喜欢被女孩需要的,付出的越多反而越会心疼她……”
云心梦难得听秦素素跟她进行“感情”上的经验交流,一时觉得啼笑皆非,心里的不安却愈发深了,怎么听着师父的话音、情绪都是要与她告别的节奏。
秦素素上前一步,将云心梦紧紧地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心梦,答应师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活得开心一点儿,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委屈了自个儿……”
云心梦轻轻碰了碰秦素素的腰际,眸色一痛,唇畔之间却是荡漾起一抹微笑:“师父,您甭担心,您何时见过我委屈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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