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还是原来的斑斑,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当年再依依突然消失,在那之前把斑斑托付给秦淑离,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守信,秦淑离都要把它带回再家,可它就是不走,扁趴趴地卧在再依依捡它回来那天穿过的衣服上,不吃不喝三天三夜。
秦淑离对上斑斑眼泪巴嚓的小眼睛,不由又开始稀里哗啦掉泪珠子,含沙射影地说:“看看这斑斑,尚且如此情深义重,而有的人呢,远不如一条狗!”
后来秦淑离请来兽医给它使用吸入麻醉剂撂倒抬走,结果一个月之后,瘦成一副狗骨架样的斑斑自己摇摇晃晃跑回来。
兰姑和秦淑离通话后获悉,半个月前,保姆晚上给斑斑添完狗粮加满水,关上笼门搭上铁扣,却忘记上锁,结果半夜斑斑自己叼起铁扣打开门跑了出去,这半个月来,他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发现斑斑的踪迹,甚至还派人来谢家打探过……
就这样,斑斑到底留在了谢家,讨厌带毛畜生的谢南城也没把这条“死皮赖脸的蠢狗”给勒死,反倒默许了兰姑用他的血汗钱给斑斑开小灶的行为。
所以说看不上一个人,哪怕他舍生取义,也会被曲解成拿生命去作秀——就像秦淑离对谢南城,她是不想见到谢家人,又挂念着斑斑,于是雇人来时时盯着这边的情况。
获悉厌恶犬科动物的谢南城对斑斑还不错,她分析后得出结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谢南城之所以一改故辙,不过因为在再依依小产后远走他乡这件事上问心有愧,害怕被人戳断脊梁骨,借着善待让再依依放心不下的斑斑,来稀释一下外界对他的负面印象。
反正管他什么初衷呢,只要斑斑有容身之所,健康平安就好,何况还是由兰姑照顾,应该可以放下心来。
谁也没料到,打那以后,斑斑好像变成一条电子定时狗,每天保持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早晨起来,忙完吃喝拉撒之后,无论急风骤雨还是暴雪冰雹,都会准时准点来到大门外,蹲坐在不影响汽车进出的一角,安静地等待……
久而久之,大家见怪不怪,偶尔有邻居散步路过,还会跟它打个招呼:“呦,我们的小八公,还在等着你的主人呐!”
偶尔有初来乍到摸不到头脑的吃瓜群众听人议论,忍不住插句嘴:“谢家的八公?是因为看过《忠犬八公的故事》,所以给它取名叫‘八公’么?”
每每都会有热心群众主动站出来,“这么这么,那样那样”的解释一通……就这样,一晃五年多。
因为知焉见到谢南城实在太高兴,她拼尽全力想要抱紧谢南城的脖子,结果顾此失彼,原本抓着的四叶草点头娃娃脱手而出,被绕在谢南城脚前脚后的斑斑,像玩接飞碟游戏一样跳起叼住,接着撒开丫子一溜烟跑没影。
知焉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爸爸,拜托你帮我管管那条臭狗吧,每次我拿回小王子给的东西,它都要追着我抢,你看你看,又给抢走了,呜呜——”
谢南城攒起眉峰扭头看,哪还有什么斑斑,转回来面对知焉,看着她因为恸哭而皱巴成一团的小脸,不由心中一软,轻声哄劝:“知焉想要什么就跟兰姑奶奶说,等你放假了让她带你去买,买一堆回来放在玻璃柜里,让臭狗狗看得着抢不到,气死它!”
知焉一听哭得更厉害:“哪里都买不到,这是小王子在澳大利亚参加比赛时,活动方定制的纪念品,根本就买不到,而且臭狗只要小王子的东西,才不会被气死呢!”
谢南城倒是听出稀罕来:“什么小王子?”
知焉抽抽咽咽地说:“上个礼拜来我们班的新同学,园长奶奶和老师全都说他是小王子,他一笑,和爸爸一样好看,同学们全都喜欢他,他去过很多国家,能讲好几种话,大家都说他是神童,他平常看的书,都是英文原版的《不列颠百科全书》,有些内容连我们的英语老师都看不懂,我们带班老师说,以她的水平,根本没能力教小王子什么,园长奶奶说,小王子的妈妈想让他过正常小朋友的生活,在幼儿园里轻松快乐就好,还有还有,班里的坏孩子们都说我是怪物,离我远远的,只有小王子愿意坐在我旁边。”
这么久以来,谢南城还是第一次见到知焉像这样眼睛闪闪发光,整张小脸绽放出异样的光彩;也是头一回听到她像这样滔滔不绝的讲话,除去屈指可数的几句对他的想念,基本全是夸赞那个“小王子”的话,诸如好看、温柔、天才……把她能想到的褒义词统统翻出来按在那个孩子身上。
安静聆听的谢南城,莫名又联想起机场里的孩子,甚至将知焉口中的“小王子”形象和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空出一只手敲敲额角,自嘲的笑笑:上午还说什么再泊钧脑壳里装了一桶浆糊,下午再看他自己,简直就是脖子上头顶着一颗毒瘤哇!
主动开口询问:“哦,那你们的‘小王子’到底叫什么呀?”
知焉抿嘴一笑,骄傲宣布:“他叫再——锡——予!”
谢南城心头一动:“翟西宇?”
知焉摇头:“不是二声,是四声,再见的再,‘君子来朝,何锡予之’的锡予。”
谢南城心脏怦怦跳起来,“再”可是一个十分罕见的姓氏啊……
一路走进大厅,知焉看到端坐上位的谢奶奶,立马噤若寒蝉,将瘦小的身体使劲往谢南城怀里钻,大半张脸也缩进谢南城颈窝,只露出一双小眼睛,怯怯地唤了声:“太奶奶。”
谢奶奶眼角余光嫌恶的瞥了一眼藏头缩尾的知焉,鼻子轻蔑地吭气,别过脸去。
当然,谢奶奶对知焉的这种态度,也是有原因的。
谢南城自己也承认,他丫就是个具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封建统治思想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