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柏急喘两口气,接续:“当然,依你姐姐的性格,她不会怪你,何况你的初衷并不是想让她难过,不过是受我所托,想让她过上幸福平顺的生活而已,所以宇莲,不要再钻牛角尖,放过自己吧!”
叱咤商场的女强人,这会儿哭得像个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单音节地重复:“爸、爸、爸……”
程文柏放开一只手,勉力攀上程宇莲头顶,温柔地摸摸她:“实在想要弥补,就去把缇恩找回来吧,她是我们程家下一代仅有的血脉,更是你姐姐一生难以释怀的心结,找到她,领到你姐姐坟前,跟你姐姐说声对不起,再当着你姐姐的面,告诉缇恩,她妈妈非常爱她,临死之前都在想着她。”
从此,没有找回缇恩的程家,只剩程宇莲一个人。
而谢家那边,接二连三的打击,岳静姝无心经营,起初由程宇莲帮忙打理,后来要上市,“瑞福银楼”和“福安珠宝”合并成“瑞福安集团”,程宇莲出任董事长,岳静姝退居二线。
后来,慢慢放下心结的程宇莲,去整理程宇槿的遗物,发现三四十本日记,反正打开拉杆箱,里面全都是各款封皮,新旧不一的日记本,随便拿起一本,翻看它几页,泪水就把衣服打湿。
程宇槿说,穆秋一直对程宇莲不冷不热的,渴望关怀的程宇莲总在穆秋那里碰壁,特别是程宇莲那年的生日,那么执着地等待,却因为她的出现而搞砸,程宇槿觉得很对不住程宇莲,看到程宇莲难过的表情,程宇槿感觉自己像个强盗,当着程宇莲的面,硬生生抢走原本属于有她的母爱。
因为心有亏欠,所以尽可能去弥补,譬如考试的时候,总会刻意做错几道题;譬如程宇槿从小就对珠宝感兴趣,小学的时候就想好将来的志愿,珠宝设计和经营相关专业,而且学习这些,将来还可以帮着程文柏分担工作,一举多得……因为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所以程宇槿画了一手好画。
可后来获悉程宇莲也对经营方面格外感兴趣,并立誓女承父业,要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程宇槿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改成自然类的志愿。
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程宇槿非常非常喜欢谢志霖,可看着程宇莲也对谢志霖有意思,而且谢志霖好像也更喜欢程宇莲,于是她默默退到角落里,尽可能不去打扰他们俩。
程宇槿还在日记里写下,无意间发现程宇莲还有另外一种笔迹,把程宇莲用那种笔迹写下的内容和自己誊抄的摆在一起,打乱一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份是自己写的,哪份是程宇莲写的,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小伙伴们骂她程宇槿表里不一。
发现真相后的程宇槿,并没有向过去的伙伴们解释什么,或者找父母告状,而是开启独来独往的模式,在日记中程宇槿明确的写出来,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单纯的女孩因为她们姐妹之间的问题而产生困扰。
程宇槿的确深爱过谢志霖,但她临终前那些年,心心念念的男人却是花倬云。
还有,纵然身边的人都在说,她的小水母不幸夭折,可她却对他们的说法始终抱持怀疑态度,认为当初专家都说,她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生命力特别强韧的女婴,并且降临人世第一嗓子哭得那么洪亮,怎么可能轻易凋零,肯定有古怪。
但在小水母出生前后那段时期,她的思维很混乱,事后回想,很多地方都断片,加上没人帮助,想要寻找连握有线索都没找到的小女婴,谈何容易?
可程宇槿坚信她的小水母还活着——倘若小水母真不在了,知道那枚银戒指对她意味着什么的家人,怎么没把它摘下来还给她,每每她一追问,他们就顾左右而言他,所以那枚戒指应该还在小水母那里,只要不放弃,早晚有一天,那枚戒指会把她的小水母给带回来的……
一本接一本翻看,坐在日记堆里的程宇莲哭肿双眼,连声念叨:“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同样红肿的眼睛,回忆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年的程宇莲,视线模糊地对上谢南城,再一次强调:“南城,当年你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你奶奶恳求我别刺激你,所以我没说出实情,现在你应该相信,我姐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你们父子的事,真正应该心怀有愧的人是我和你奶奶,还有你!”
始终坐在那里,安静聆听的谢南城垂头不语。
程宇莲长叹一声:“我姐把原本属于恩恩的母爱,加倍奉献给了你,想想看,要是当年没有我们这些小人的谋算,恩恩的人生又该是什么样子?肯定像个小公主,享受着大家的宠爱,接受最完美的教育,长成一个气质淑女;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身陷乱七八糟的成长环境,耳闻目染,性子也不好了。”
“其实,初次见到恩恩,我就觉得她的轮廓有点像我姐,再问身家背景,更是与当年的条件匹配——同是被苏姓人家收养,出生年月日也一样,最关键的是,她身上带着那枚银戒指。”
“欠了就要还,而且就像我姐姐在日记中写得那样,她的银戒指会把她的‘小水母’带回来——直接带到你身边了,多显眼的明示?”
程宇莲深吸一口气,经过冗长的铺垫,终于正儿八经地点明中心思想:“南城,迪恩说她不恨你,即便前半生留下许多遗憾,可那也是无可挽回的,重要是将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正式嫁你为妻,所以,和依依离婚,跟迪恩结成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