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旁边没人,兰姑指不定要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可知焉正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盯着她,也不好举止太过,万一吓到小孩子可就不好了。
讲真,其实在此之前,兰姑并不怎么喜欢知焉,何况知焉还不是谢家的孩子,但看到知焉的伤情,又听说苏爽当着知焉的面,怂恿陆大志割掉知焉的耳朵……
兰姑是那种网上看到虐猫、虐狗、虐动物的新闻,都心疼得不行不行的,何况从生下来她就认识的孩子,哪能不怜悯?
于是兰姑在短暂的思考后,决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知焉却是出她意料地难缠,皱着眉头板起脸:“凡事想三想四的,活得不累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兰姑诧异地审视知焉。
知焉不以为意,开始挣扎蠕动。
兰姑弯腰凑近她:“想去卫生间?”
知焉摇头:“又不是天涯海角,同在一个病区,你不带我去,大不了我自己爬过去。”
兰姑一愣:“知焉,先前是兰姑奶奶考虑不周,才来跟你说三道四,可你要知道,你爸很疼你,让他在被你妈污蔑和让你承受痛苦两者之间选一样,他肯定会选前者,所以大人的事情,留给他们自己解决,你还是个孩子,就别跟着掺和了。”
知焉抬头斜眼瞅着兰姑:“我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低头看向自己行动不便的双腿,咬牙切齿,面露凶狠之相,“不去才更痛苦吧,如果能亲自惩罚苏爽那个恶毒泼妇,我不知道要多快慰!”再次抬头迎视兰姑,“既能证明苏爽的恶毒,保住南城的名誉,又能让我出一口恶气,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不为?”
对着这样的知焉,兰姑持续懵逼中。
知焉干脆伸手来扯她袖子:“你倒是说句话,肯不肯帮忙?”
回过神来的兰姑,脸上笑容有点勉强,柔声细语地教导知焉:“知焉,不管你妈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爸始终是你爸,不能直呼其名,记住了么?”
知焉并不接兰姑话茬,只说:“再在这磨蹭一会儿,那边的闹剧就要结束了,要是你不想去,那就让开放我过去。”
这丫头一旦犟起来比拉十头牛回头还费劲——知焉起初被苏爽“管教”的性格阴沉,寡言少语,后来谢南城把她送回祖宅,相处久了才发现,别看她小小年纪,可是一旦认准什么,绝对一条道走到黑,执拗到近乎扭曲。
其实程谢两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性格缺陷,不过知焉的个性尤其突出,给兰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前她认为知焉是被苏爽折磨的,不过眼前知焉这神情和坚持,猛地让兰姑联想起换心手术之前的再依依来……
兰姑要是不应,看知焉那架势,是爬也要爬过去,还能怎么办?
于是兰姑小心翼翼把全身被纱布缠绕,状似s木乃伊的知焉小心翼翼抱到轮椅上,推出病房。
不是这个病区的家属及部分患者也跑来围观,其中貌似还夹杂着记者,反正兰姑一去一回的时间,整条走廊都被挤满,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兰姑推着知焉,说着:“借过——麻烦让我们过去……”
但看热闹这种事,谁不想占据好位置,哪个甘心给后来者腾地方,兰姑前进的脚步,很艰难。
瘫坐在轮椅上的知焉见此情景,眼神凛冽起来,忍无可忍,怒吼出声:“我是当事人,有话要和那个泼妇当面对质,都给我让开——”
这几句果然比兰姑温和的“借过”有力度得多,人群果然让出一条通道,兰姑推着知焉走过去。
待兰姑推着知焉在苏爽病房门口一露面,谢南城立马发现她们俩,本就打了褶子的眉头纹路更深刻了:“兰姑,你怎么把知焉带这儿来了。”
兰姑语塞:“我……”
知焉适时插话:“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谢南城看着知焉:“你需要好好休息,回去躺着。”
知焉梗着小脖子:“不——我要和苏爽当面对质。”
听到知焉这个要求,谢南城刻意放轻声调,柔声哄她:“知焉,乖乖听话,大人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回你病房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早点出院,你不是想早点回到幼儿园去和小朋友一起玩么?”
知焉摇头,抬手按住胸口:“我是这桩绑架案最大的受害者,这也是我的事情,我当然有资格替自己过来说几句。”
也就在大家将视线胶结在谢南城和知焉身上之际,原本站在陪护床上拿枕头打人的苏爽,直接把手中枕头拍在挡她对面的人脸上,接着动作灵敏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蹿向坐在轮椅上的知焉。
谢南城想要拦住她,不过没有使上大劲儿,结果被苏爽成功挣脱。
苏爽来到知焉面前,半蹲下来一把抱住知焉,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抱中,让她没办法出声,苏爽哭着说:“知焉,妈妈的心肝肉,可想死我了,你爸那个负心汉,在人前扮演什么痴情好男人,演技真是好,连身边的人都给骗了,以为他当真是个情种,其实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孩,他一直想要个儿子。”
当今之世,“重男轻女”是敏感话题,很能刺激大众的神经。
“可我因为生下你,身体受到了重创,当时差点就因为大出血死掉,好不容易活下来,因为他们要求必须生儿子,我又接连怀了两胎,可他们去查,都是女儿,又接连堕掉两胎,现在身体是彻底不行了,可能没办法给他们谢家生儿子,他们就嫌弃我了。”
不但“重男轻女”,还因为这样逼着女人堕胎,简直就是把女人当成生育工具,这性质比单纯的重男轻女更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