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式接触古墓团伙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那夜我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桌前、阅读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一本《发丘中郎将手札》。
这本手札里撰写很多墓的辨别以及墓中应急方法,父亲生前总会读、并实打实的演练教我,只可惜,我还没去过大墓,他已登极乐。
想到父亲故去,我心情沉郁的合上手札,准备歇息时听房门被叩响,很有节奏的三短一长,三长一短,自己人。
不管网络技术多么发达,对盗墓世家来说,还是面对面说的保险。
只是,心里有些不安,因为上次深夜敲门,那门外人带的是我父亲死讯,这次……
越过长院到门前,我抬起头看见月亮,那天月亮特毛,仿佛蒙一层血雾,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施了诡异魔法的猩红独眼,叫我愈发不安的开门,然后那门外的人跳进来——
“浮生!有曹操墓、去不去!”
来的是周周,我父亲战友的儿子,特熟。
我听到“曹操墓”那三个字时,正好看到院子里父亲的牌位,我父亲的遗愿,就是盗那盗墓之王曹操的墓,平日里总挂在嘴边,可也正因如此——
“周周,曹操死后修建了72座遗冢,你就确定是真的?”
周周一耸肩,笑了,“假的也得是真古董,更何况你若不去,连万一碰到真的机会都没!”
这倒有理,我抿抿唇,搓搓手指头,“把槽土给我看看。”
周周赶紧递过来,我仔细看了那墓里带上来的土,确定了是手札中记载的三国土样,且颜色气味全部符合后,有些激动的手抖,而周周这时凑过来——
“走不?”
我这颔首起来,拿着手札走去后堂:“等我两分钟,我准备一下。”
盗墓之事耽搁不得,自是越快越好,东西早就是准备好的,提包就能走,只需要把那手札放包里就成。
到外面,我再看到夜空中那轮诡异发红的毛月亮时,觉得那月亮好像变成命运的转盘,它飘忽着,将属于父亲的曹操执念转到我手里,父亲一生未曾找到的曹操墓,就让我去一探究竟!
基本上是一夜没睡的,因为周周开车易犯困,我不得不跟他一直聊,说是聊,却多半是他在说,我嗯嗯几声问句然后呢,他就乐此不疲的一直讲述他这几月在墓里或江湖泡妞的传奇经历,多半吹嘘,把我给听睡着了,等我再醒时,已经停在一所大院深处,是个颇为高档蛮古典的院,院内假山古树,理石铺路,再有那红漆墙琉璃瓦和一方打理精致的池塘,酷似王府大院,也可见此院主人的身家雄厚。
周周先下了车,喊我:“浮生,走了。”
我这跟他下去,因不放心自己的包(里面除了盗墓工具还有很多我父亲自己做的宝贝)还是背在身上,而后跟他绕过大理石铺成的长廊后,到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前。
周周上前敲了两下那门环,门就自己从里头开,里面仍旧空无一人,却——
一整排的空灵位!
“这是……”望着白绸飘洒的灵堂,我心脏一顿,周周仿若不见得已往里走:“别管那些,浮生,快来啊!”
我看周周对这里很熟悉的样,也不管那么多的飞快的走过去,而周周已经绕到灵堂前,又去转了转那灵牌,随后灵堂后面的一扇墙便左右错开,又是一通往地下的楼梯……看到这所宅子的主人精通机关,我对此行有了不少信心,因为墓里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虚无飘渺的鬼神论,而是千奇百怪的机关!
下去台阶是青石板,散发着幽幽冷意和潮气,我们往前走了大约七十步到一羊肠小道。
小道上有壁灯,但很昏暗,以至于走了两百余步后眼前一亮时,我不得不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而后听周周介绍说——
“嘿,重庆哥,我把我另一个过命兄弟带来了,浮生,这位就是我跟你说救了我一命,并且发现曹操墓的那位哥们重庆,真名咱们老规矩就不说了,你跟我一样叫他重庆就行,哎重庆,你可别看她个子矮小,但身手可好,我这节小拇指就是她当初斩断,要不是她,我现在就是少一条胳膊啦!”
路上,周周就说过我们此次合作的盗墓伙伴叫重庆,但关于重庆这人,周周始终不肯透露任何消息,只说我到了自己看,我本没什么兴趣,可是如今看见他设置的机关,稍稍有了一丝,只是周周说完后,我适应光线放下手第一个看的不是重庆、而是重庆面前摆放一排的盗墓大帝——
寻宝派的曹操、复仇派的项羽、十六国群岛的赵皇帝石季龙、还有古今帝王第一盗东吴大帝孙权!
几尊金光闪闪的人像雕刻的如栩如生,叫我险些想给他们跪拜,跪求他们保佑我完成父亲遗愿,而就在这时,那叫重庆的男人刚好给他们上完香、转身那瞬间,我看见他的脸,想跪的心呼啦一下就全没了,因为那叫重庆的男人他长得极漂亮,传闻中的远山长眉,一双丹凤星眸,但又不全是,他那眼尾略上挑若狐,配着挺鼻薄唇,在那轮廓分明的脸上搭配极好,更别说那肩宽腰窄和大长腿,就连声音——
“这位阁下,营扎何处。”
低沉有力的磁性嗓音传过来时,我愣了的神儿才飞回来,私心觉着这人不该叫重庆这样的名儿,应叫天妒,太让人妒忌了,人长得好看竟连声音都这样好听!
只是他的暗语好像不是我发丘门,“周周……”
我这看周周时,周周飞快抢在我前头道:“无营,校尉营下几人?”
重庆淡淡扫了我一眼,“正招兵买马。”
周周立刻拱拳:“久闻弓马精熟,二人来营。”
重庆抬手,也抱拳,那手也极好看的,洁白修长,骨节分明:“准,只近来有失习学,未曾操演,不到之处海涵。”
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对暗号、给我看的心慌,而周周放下拳头,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拉过去——
“海涵,海涵着呢,你海涵么?”
周周说的时候,背在我身后的手掐了我一下,我对上重庆漆黑的眼,点头,也支了拳,说了句海涵。
重庆嗯了声,没再看我的走去那边儿拿放在地上的行李,就一个字——
“走。”
“好咧,大营长!”
周周迫不及待的吆喝着要上去,被我扯回来,“他不是发丘人、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还把我拉人家门派去了!”
三十六行盗墓为王,行行都有行行的暗号、暗语、规矩,我发丘中郎将一系在双方首度合作时,问的是“治何经”,对方若答句“习某经”,便是发丘门人,而后再问:“一向用功,久闻潜修,”对方这时若答“一向荒疏,虚度岁月”,我们方可说着“即日高荐”,寻求一起倒斗;可若对方回答的是“惶恐”,那就说明人家有约或身体不适,此行作罢。
可重庆明显不是我们发丘人,听周周方才问校尉,他应是摸金门人!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代表着我要摒弃我们发丘门的规矩,跟摸金一派的盗墓规矩行事儿,可是——
“怕什么啊,规矩都是人定的,能拿着宝贝就行!走了走了!”
周周说完扯着我就出去,我瞅着那边儿重庆看过来的样子,也只能先跟上!
再上路的时候,是重庆开的车,周周副驾,我在后排。
后视镜里,重庆那漆黑的眼好像看向我,而我大约是因为谎报了身世怕被看出心虚,直接就闭上眼寻了个舒服姿势,假寐起来……
车了行大约七八个小时后才到一小镇,牌上写着清城镇,也名副其实的青山绿水。
羊肠般的青石路上,左右一间间的小瓦房小农舍升起的炊烟在夕阳余晖下仿若袅袅仙气升腾入空,叠在那远处山峦之初,搁外行人眼里兴许当一奇妙风景,可行内人眼中却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之兆,而凡风水宝地必有大墓乃是任何内行都知道的铁律!
“白板儿可是看出些什么了?”
难为周周憋了一路没说话,开口就是挺自信的音儿。
我嗯了一声指着那远处起伏的三段山峦之初,手描绘出山脊梁、龙头之位:“是‘龙吞仙’吧,野史上记载过曹操墓寻得便是仙龙宝地,只不过,属龙的风水宝地太多,还得看看才知真假。”
说到这里时车正好一转弯,入了一家旅社后院停下,重庆推开车门,人也是一路没说话的,所以声音有些沙哑,但更加有磁性了:“浮生说的不错,真假曹操墓,明日清晨探后便知,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很安全。”
说完,车门也关了,而我在那关门声里抿了唇,因为我习惯了黑夜倒斗。
那黑夜里,戴上特制口罩穿上老鼠衣,仿佛是夜行侠般酷帅,可青天白日的去偷东西……
我莫名的有些心虚啊!
“走啦白板儿!哎哟我的脚……”
周周倒不心虚,还是那蛮自在的样,也是他这样,让我愈发不悦,下车时故意用皮箱子狠狠砸了他的脚,之后就提着箱子追重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