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庵的变故卫玉筱还不知晓,她们所关注的是回门这件事情。相较于回门,卫玉霏的下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李拂弦虽然是亲王,但是每日却悠闲的很。一是今上重文轻武,他是个武夫,对朝堂上的事情是一窍不通,加之皇帝有意培养四皇子李归尘,就找了个由头,免了他每日上朝之事。一个在朝堂上没有根基的将王,是不会有立储的可能,这也是表明了皇帝对李拂弦的态度,间接的也影响到了朝堂上大臣对待李拂弦的态度,就从宣平侯府可窥见一丝。
也正因为他很闲,所以卫玉筱这一次回门,他倒是比卫玉筱自己还要上心。
回门这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
瑞王府的车舆浩浩汤汤的朝宣平侯府而来,而宣平侯府的主子奴才早就候着了。无论她们心底是如何想的,面上做的确实是那么回事,谁让卫玉筱现在已经是瑞王妃呢,身份比宣平侯府谁都要高了。
“瑞王爷、瑞王妃娘娘到——”
“臣等恭迎王爷娘娘!”
卫玠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站在最前恭迎,他身后还多了一个白衣俊俏小生,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此刻薄唇微抿,垂手站在卫玠身后,整个人有几分阴郁。
随着一众人的声音,瑞王府的车舆上帘子被宫女掀起,从中出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身姿颀长,头戴白玉镶赤琉璃发冠,一袭红色大袖衫,衣袍上金线交织出瑰丽的纹路,奢华又贵气。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
他背对着众人,下了马车,朝马车内伸出了手,温和好听的声音也就此传到了众人耳边。
“小心些。”
车内也伸出了一只手,白皙娇小,接着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女子从车内出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卫玉筱。
一身红色齐胸襦裙,宽十二幅的裙摆上绣着金色的牡丹和只有王妃才能使用的鸾纹,奢华大气。
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她这一身与李拂弦所穿着的衣服是配套的,夫妻两人穿着正好。他们二人并肩而立,不由得让人叹一声天生一对。
但是看见恩爱的二人,卫玠却变了脸色,心底多了些不安。
为何李拂弦听了他那日的话不仅没厌弃卫玉筱,对她如此亲密,其间是出了什么意外?
有那么一瞬间,卫玠有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李拂弦从始至终想要娶得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卫玉筱!他们所有人都被李拂弦给算计了。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推论,之前他为了卫玉霏所做的事情难道都是假的不成,而且,如果李拂弦有这份心计,也就不会受人轻视了。
这肯定是为了留住瑞王府的颜面,李拂弦才对卫玉筱和颜悦色,卫玠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免礼。”
李拂弦转身看着他们,淡淡道。如果说李拂弦对卫玉筱是如春风般和煦,那么对待宣平侯府的众人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本来宣平侯府是王妃的娘家,也称得上是李拂弦的岳家,他们之间终究是比寻常人家要亲近些。但是李拂弦却待他们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疏远些。始终端着君臣之仪,这也让卫玠心中多了些怨气和怒气。
“王爷,娘娘请。”
可是他心中再如何恼恨,此刻却也不得不继续绷着笑脸,对二人恭恭敬敬。
李拂弦只是颔首,然后携着卫玉筱就从大门进了宣平侯府,其间,卫玉筱倒是乖乖巧巧,绝不多看一眼,也绝不多说一字,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靥。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瑞王妃。
侍者领着他们进入了内堂,也是宣平侯府日常待客的福荣堂。
他们二人在上首坐定,宣平侯府的女眷们又才一一见礼。
第一个自是卫老太太,第二个就是绮安郡主,第三个却不是卫玉霏和卫玉烟,而是之前站在卫玠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年。
“卫氏玉凌,拜见王爷王妃。”
卫玠子嗣不丰,只有一个嫡子,并没有什么庶子,就是卫玉凌。卫玉凌并不是绮安郡主所出,而是抱养的庶子,交给了绮安郡主教养,充做了嫡子。
之前他一直在书院读书,极少在府中,卫玉筱自从二月回京以来,倒是一次也未见过卫玉凌,时至今日这才见到。
卫玉筱看着他,有一刹那的恍神。那些尘封的记忆似乎复苏了,五年不见,卫玉凌倒是与五年前无所变化。
“怎么了,蓁蓁?”
李拂弦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便问道。同时,也留意到了卫玉凌。
“妾身无事。”
卫玉筱摇了摇头,不肯告诉李拂弦。李拂弦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抿了抿唇,总有一日她会对他敞开心扉的。
“三妹,二妹为何不在?”
卫玉烟规规矩矩的行完礼,正欲退下,卫玉筱就开口问道。
明知故问。
卫玉烟心中微沉,脑子转的飞快。对二人又行了一礼后,恭恭敬敬道:“回娘娘,二姐偶感风寒,旧疾复发,昨日就去家庙修养了。”
卫玉烟对于卫玉筱是十分忌惮的,也更加忌惮她身后的瑞王爷李拂弦。她才不会傻到真以为李拂弦只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将王莽夫,当时传出他对卫玉霏有意时,卫玉烟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李拂弦当时说的人是宣平侯府小姐,可却没有点明到底是谁,也导致了最后所有人都认为是卫玉霏。
最后要选谁代嫁,她其实是动过心思的,但是没想到最后让卫玉筱捡了便宜。不,或者说,至始至终,李拂弦中意的人都是卫氏大小姐卫玉筱,其他人只是他能成功娶到卫玉筱的棋子而已。
这件事情之前她想不通,现在看见他们二人,卫玉烟几乎可以肯定了。
“偶感风寒……”
卫玉筱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嘲笑,道:“可有说何时回来?”
“娘娘恕罪,玉烟不知。”
坐在一旁的绮安,脸色尤为难看,牙关紧锁,手指死死地扣着扶椅,心中的滔天巨浪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这样啊。”
卫玉筱的声音不辨喜怒,一时也让卫玉烟拿不准她的意思,越发的恭敬了。
“下去吧。”
出乎意料的是卫玉筱就这么轻轻地放过了,让她退下了。
回门第一件事是见礼,之后是新嫁娘就该去后院了。所以卫玉筱就被她们请去了内院,蕙兰院。
本来这会儿是新嫁娘给家里人交心相谈,但是到卫玉筱这里却显得极其的尴尬,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氛。
卫玉筱娘亲王玥早逝,而老太太绮安这些人,卫玉筱与她们关系都不好,她是怎么嫁给李拂弦的。这些人心里门儿清,她们心虚,相看两厌,以至于满堂的尴尬。
“娘娘这三日在王府中可还习惯?”
最终还是老太太腆着老脸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深知这个时候不可再开罪卫玉筱,老太太不禁有那么一丝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就让卫玉霏嫁给瑞王爷。
现在他们不仅折了一个卫玉霏,还多了一个仇视他们的王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太太悔不当初,但是现在只有尽力去弥补了,只望卫玉烟争气些,能顺利成为四皇子的女人,否则,卫玉筱一旦利用瑞王府的势力对付宣平侯府,后果必然是宣平侯府的败落。
宣平侯府说起来是显赫之门,但是终究不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根基并不稳,与王府相比差的还远呢!
如今卫玉筱赫然成了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刀,指不定那日就落下来要了他们的命。
“尚可。”
卫玉筱懒懒散散道,她扫视过这些人奉承的脸,心底并无波动,都在意料之中。老太太的示好也只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嘲意,并没有因此就对宣平侯府多了几分好感。
“那就好。娘娘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告诉我们。宣平侯府永远是您的后盾。”
老太太仿佛没瞧见卫玉筱不给面子,依旧和蔼道。当初卫玉筱回来是她的模样与现在相比是何等的讽刺。
她说这话一是示好,还有就是威胁了。
妄想把卫玉筱绑在她们的船上,企图告诉卫玉筱她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的挺美。
“呵。”
卫玉筱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绮安郡主,道:“老夫人所说,本宫已经知晓。不过——”
她故意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宫还不至于需要一个贪图先夫人嫁妆的娘家做后盾。”
这话可是没给他们留半点情面,老太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绮安郡主更是脸色剧变,双眼死盯着卫玉筱,紧紧的抓着扶手,仿佛她抓的是卫玉筱。
屋子里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起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敛声屏息,深怕主子们把火烧到她们身上。
“娘娘,老祖宗,夫人,请移步正厅,要开宴了。”
屋子里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开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