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看到那个孩子进来藏渊,看着他因为那些可笑的承诺,日复一日割肉削骨,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他恨不得杀掉全世界的人,然后心疼的将他搂在怀中,就像他小的时候那样。
但是他做不到,哪怕他最拿手的是锁链,但是也无法从全身的锁链之中拿出手,于是只能看着,看着,哪怕不忍看,也只能看着。
看了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又看春天……
看着他走了又回来,回来了又走,看着他撕心裂肺嚎哭,看着月冬雪的痛楚,他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之后再看着他一夜白头,看着他随着浮冰掉进七里河中,一种失去的绝望将他吞噬,于是走火入魔。
后来青鸦告诉他月冬雪没死,只是失忆了,应该会回来的。
于是他燃起了希望,日复一日的等着,终于又把月冬雪盼了回来,只是看着回来的那个人,他心都碎了。
也许是看的多了,也许是时间磨平了棱角,如今重获自由,一截花根彻底修复了一身隐患,却治愈不了心里的伤痕。
他反而没有立即离开的想法了,虽然想家,但是也再次封死关再次准备破镜。
他知道,“他”长大了,所以自己也需要更强,当然这些除了藏渊深处两三人之外,是没人知道的,只知道春雨又一年如约而至了。
……
是夜,春雷轰轰隆隆,豆大的春雨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反复冲刷着街道。
图城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刘义看着空空如也的大街,心里不由的有些郁闷道:“该死的鬼天气,生意都做不成了。”
而刘义妻子低着头在柜台算着账,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就别埋怨了,收拾收拾打烊吧,这天气也没办法的。”
往常这时候,正是酒馆的酒客们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而如今这瓢泼大雨天,是个人都窝在家里不愿出门了,就连条野狗都看不到了,怎能不让人心烦呢!
刘义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大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便准备把门给锁上。
“轰隆轰隆!”
屋外一道闪电闪过,并带着巨大的雷声,一只手从外伸出,挡住了即将合上的门。
见状刘义急忙松手,把门打开,却被来人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在柜台算账的刘义妻子也停下了拨弄算盘的手指。
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个好似恶鬼一般的人站在门口,脸上戴着一个白银面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全身湿漉漉的好似刚从河里爬上来的一样。
来人丝毫不在乎店门上打烊的牌子,径直走进店里,随意扫了一眼,一道金光从袖中飞出,平稳的落在柜台上。
刘义还在发愣,柜台里的妻子已经款款走了出来,微微躬身,笑盈盈的道:“客官里面请!”
“一个房间,两盆热水,三碟小菜,四季如春!”沙哑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勒!您楼上请!”说着刘义妻子便迎着人上了二楼。
看着来人杵着拐杖跟着夫人上了楼,刘义这时候也才缓过神来,随即坐在一旁椅子上有些郁闷。
没多大会儿,刘义妻子下楼看到这一幕,有些生气。
“我的个祖宗勒,你是没听到楼上那位说要什么吗?还不去准备,你杵在这干什么?”
听到这刘义也有些不忿:“你这婆娘,是人是鬼你都往里领,你看看这人,普通人那会这般打扮?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钱眼儿里。”
刘义妻子本来就有些不高兴,再听到刘义的指责,顿时让她心生委屈,但她还算聪明,只见其默不作声,一手拽着刘义到柜台边,指着桌上一枚金币说道:“你自己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金币的刘义也懵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金灵币拿到手中,仿佛做梦一样的掂量了几下。
但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放下金币,转头对妻子吼道:“你就知道钱,你看看那人那么怪异,随手就是这么多钱,如果万一有什么仇家,引到这里来怎么办!你想连累我们全家吗?”
刘义妻子虽然一向温柔贤惠,但是这种时候却也有了几分火气。
“啪!”
刘义被妻子一巴掌扇懵了,还未有所反应,耳边就传来了妻子带着哭腔的吼声。
“你就知道挑我刺,我在你眼里这么势利眼吗?”
一边抹着眼泪刘义妻子一边拿起金灵币摔到刘义手中道:“你好好看看,随手就是金灵币的人,你这辈子见过几个?那可顶的上我们一年的开销了,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吗?”
“先不说他有没有别的事,光是眼前,如果我们拒之门外,惹人不满,你觉得我们夫妻俩今晚会有好下场吗?你也知道人不一般,那你想这样的大人物会在意我们死活吗?”
妻子的话如晴天霹雳瞬间震醒了刘义,是啊,这样的大人物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看他那副冷漠自我的模样,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如果当时拒绝了,可能现在自己夫妇俩这条命就没了,还谈什么牵连。
妻子的话让刘义当头棒喝,看着妻子泪花凄凄,刘义感觉自己像个浑蛋,如果没有她这两年苦心经营,自己一家人早就大街上要饭去了。
“我……我…”
想明白了的刘义心中生出无尽悔意,又很庆幸。正欲说着什么,却被耳边一道声音吓得腿软。
“行了,我对你们没什么恶意,我只是来借宿的,明天我就走!”
声音还是一样的机械麻木,夫妻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不知何时已经现在楼梯口,好似鬼魅一般站着。
没有了蓑衣和斗笠,刘义看着眼前一身红袍,白发如雪的男子,心中绝望丛生。
“大人恕罪!”
这下是两人都慌了,夫妇二人急忙欠身欲跪下,却仿佛身前有什么挡住一般,跪不下去,二人只能恐惧的看着楼梯上的人。
“两盆热水,三碟小菜,四季如春。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做完你们二人都到我房里来,我有事问你们。”
话音刚落,只见楼梯上的人影缓缓消散,消失无影无踪。
夫妻俩这才突然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缓了好一会儿,俩人才匆忙从地上起身,往后厨跑去。
而另一边,楼上房间的男子坐在镜子前从未动过,刚刚的幻影只是用《锦书》里的一点小技,男子摘下面具,一张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庞出现在镜子里。
再随着其脸上一阵变幻,这张脸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变得更英俊几分,也年轻许多,不是月东雪又是谁!。
离开之时,本来送他出来的鹰王擎苍,不知为何,在飞到藏渊外围的时候就把他给丢了下去。
而他恰好也掉在一群正在喝水的灵兽中间,所以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战斗才出来。
幸运的是掉下的地方离出口很近了,所以他不需要太多时间走出来,期间虽然也和异兽打了几场,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而脸上的面具便是噬元姬所送的,名为“玉靥”,可以帮他易容换面,并且遮掩自身气息,连声音都可以改变。
毕竟,有些人知道的事实里,他已经是死了的。
但是他觉得这是多余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反正也没人会认识自己。
当然青鸦也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去云州的无涯学宫,至于原因,用青鸦的话说就是:“那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他可以去那里做个理所当然的怪物,顺便做点事。”
月东雪并不知道青鸦所说是何事,但是他没有选择。
所以只能去,正好也借机对外界多一些了解,毕竟从小鱼的记忆里,他知道那个人所在的地方,有点高。
而这图城,是离藏渊最近的小城,也是去无涯学宫的必经之路,顺便他想在这里见个人,所以才会连夜赶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