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万贯屋,冢无二和月冬雪还未回到月满楼,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里是去西城区必经之路的一处高楼顶上,一名书生坐在阳光下,捧着一卷书正读的津津有味,远远见到两人到来,书生立即站起身,凌空向二人行礼。
“二位师兄有礼了!”
声音不大,三人之间还相隔百丈,书生的话却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两人耳中。
有人拦路,月冬雪和冢无二总该要停下来一下,只是落到楼顶后看着眼前这文质彬彬的书生,两人不禁有些烦。
虽然他们没有半点掩藏自己下落的意思,但这才没多久,就被找到了,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书生一身洁白长袍,长短宽窄都裁剪得恰有尺度,一头黑发也挽成发髻,没有半点凌乱,想来平常应该是个做事有条有理的人。
“你烦不烦啊,让路,混蛋!”冢无二虽然不认识这人,但是却猜得到他是什么人,所以说话没有半点客气。毕竟这副打扮,除了李玄风派来的人也不会有别人。
这小书生也不生气,春风般的笑容挂在脸上,就和白袍上那些棱角分明的墨竹一般,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亲近。
“冢师兄莫恼,师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圣让我来传个话而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冢无二依旧还是没个好脸色,月冬雪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看着这书生。
书生笑着道:“大圣说,这万家也还算有趣,不如就卖个人情给他们,今后说不定会有再相遇的时候。”
“我们怎么做关他屁事啊?这一天天的,大圣了不起啊,你告诉李玄风,有本事在后面指手画脚,来棋盘上赢我一次啊!”
冢无二自顾自的大放厥词,却让月冬雪有些刮目相看,照他的说法,李玄风经常和他下棋,而且还没赢过?
不过这种事他也只是忽然有想法,并不是真的代表他会有兴趣。于是目光再次落到书生身上,月冬雪说道:“万家的事已经有了结果,你来晚了。”
“呃……”书生不是傻子,听月冬雪的意思,他们已经和万家谈妥了,所以才会突然离去,反而是自己赶来拦人,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再次行礼,书生有些尴尬的答道:“是师弟自讨无趣了,既然是这样,那我这就去回复大圣,二位师兄告辞!”
“站住!”
见书生转身就要离去,冢无二忽然喊住了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冢无二问道。
书生被这突然一问有些不明所以,再次回过头,却听冢无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书山姜帝!”书生说完,无声抱拳,再也不做逗留,一步跃下高楼,落到一处无人的小巷,转眼就走上大街,消失在闹市之中。
看着书生消失在眼帘,冢无二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月冬雪。
月冬雪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随即开口说道:“比徐大山差不了多少,或许比严桂更强。”
对修行者来说,差不了多少的意思,自然就是修为了,这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实力境界却是比他们俩都要强许多。
冢无二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随即看向了东方。现在是晌午,太阳在头顶,冢无二自然不是看风景,那边是云洲的方向。
“李玄风可真是个能人啊,正统有徐大山这等天纵奇才,背地里却能随意使唤这等天才,书山姜帝?真不知道书山里这样的人物还有多少。”
冢无二似在赞叹,又似在嘲讽,月冬雪自然没兴趣深究原因,不过正好这里挺高,没有外人在,他便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之前满口答应万七,是早就猜到了学宫方面会插手?”
“你不也是猜到了?”冢无二忽然反问,让月冬雪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确实,他也猜到了万家不会坐以待毙,毕竟这是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万家在古陆存在这么多年,那怕万虚做的事再过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准备。在万贯屋之时,他就自己猜到会有人插手帮万家,而且很大可能是学宫,冢无二满口答应的时候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所以他也并不想再发表什么意见,权谋这种事他不感兴趣,而且就算过了什么,有些事也由不得他,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随意就拱手让人。
毕竟,月满楼也算是月冬雪自己建立的势力,还未有任何起色,就在不到半月里易主,还真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冢无二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想法,罕见的安慰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人在,就不代表它就会消失,今天有月满楼,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个风满楼水满楼的?更何况,被万虚那么一闹,月满楼这个名字肯定会被很多人知晓,如果有人碰巧查到我们头上,我倒是无所谓,你能保证自己真不会被查出点什么吗?”
“虽然我不清楚你准备干什么,但你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想必就是为了消失在一些人眼前。火已经架起来了,既然这时候有人喜欢烤山芋,那就扔了罢了,回头再细心的在烤红薯不也一样?”
冢无二的意思月冬雪当然明白,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并不是舍不得什么,只是忽然有些感叹罢了。文笔书吧
摘下脸上的玉靥,月冬雪露出了那张被不少人见过的普通面容,幸好修行者可以调节自身的一些身体状况,要不然真要露出半张许久不见天日的脸,和被太阳晒了许久的另外一半脸庞,那鲜明的黑白对比肯定又会被冢无二嘲笑半天。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月冬雪很认真的看向冢无二。
“你说!”冢无二应答的同时转身坐到了瓦片上,也不管上面积下的许多灰尘。
“你早就知道我会经过图城?”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在那里等人,但我不知道等的人是谁,直到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
“无可奉告!”
……
月冬雪听着这回答真的很烦,不过还是继续问道:“你知道我会去无涯学宫?”
冢无二拿出一根草烟放到嘴里,想要点上,又放下了手,回答道:“不清楚,你当时走了之后,我就随便逛了逛,然后在城门遇到了一艘云舟,我就顺道上去了,到了目的地后,我才知道那是云都。碰巧遇到一个人在下棋,我手痒就随便下了下,他输了,于是我就拜入了世院,也知道他是李玄风。”
“那还真是巧!”月冬雪语气变得有些讽刺。
“是挺巧的!”冢无二也不在乎,顺着他的话回答。
用力握了握夜幕,月冬雪又缓缓放松,再次问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很矛盾,一般人都只会问别人说别人是谁,而他自己问自己是谁,就像个疯子一样。
但是冢无二并不觉得他疯,反而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很开心的答道:“你觉得是谁?”
不过话刚说完,他似乎又觉得无趣,继续说道:“在别人眼里,也许你是某人,某物,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只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对你没有所图,我只是想找到你,然后看看你。老头子们说这是缘,有些人注定会有交集,从陌生到相遇,一段缘分从开始到结束,就是一个轮回。”
月冬雪不知道冢无二说的老头子们指的是谁,但他还是很不悦的说道:“你知道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但我只能给你这个!”冢无二说道:“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建议你先做好自己,这样你才能去追寻你要的答案,没必要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月冬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信任你?”
冢无二道:“信与不信,那有那么麻烦,你觉得可以信就信,觉得不信就不信,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问我的意思。不过如果你非要一个肯定,那我觉得,可以信。”
说到最后,冢无二看着月冬雪,眼神毫不避让,似乎在告诉他自己问心无愧,行得端坐得直。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四目相对看了好一会儿,月冬雪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转身看向西城那边的一座土山,月满楼就在那座小山下。
“走吧!”月冬雪开口同时,转身就飞上了高空,向月满楼飞去。
冢无二见状,也站起身跟上,嘴里还笑呵呵的,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四周景物飞快的往后退去,阳光虽然毒辣,但极速飞行的两人却感不到半点燥热之感,甚至还觉得十分清凉,无界境界的实力也足以让他们飞跃这点距离。
幸好在这地方,大多数人都对修行者十分见怪不怪了,所以就算有人偶尔抬头看的天空中的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这要是放在在风洲,那估计会引得无数人跪拜祈福。
月冬雪虽然可以更快,但没必要,于是凭冢无二的实力也能轻松掉在他身后。不过冢无二并不喜欢沉默,一边追赶一边在他的身后大声问道:“小月月,你想好新名字了没有啊?”
月冬雪没有离他,但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于是骤然加速就把他甩出去老远,毕竟锦书可不是浪得虚名。
当他们回到月满楼时,许多人依旧还在月满楼四周的街巷徘徊,可无论那些人怎么努力,都见不到那个月满楼在何地。
来到门口时月冬雪直接施展镜花水月进了法阵,停在门前,那些境界低微的人和普通人那怕与他擦肩而过,也都恍若未觉,仿佛不存在同一个时空,这就是奇门遁甲的玄妙之处。
眼神紧紧盯着大门上的牌匾,月冬雪连冢无二怎么进来的也不在乎。
两个人并排而立,一个人看牌匾,一个人看人,最终还是看匾的月冬雪先动了,直接走进了大门之中,只剩一句话落在冢无二的耳畔。
“就叫夜幕吧!”
“夜幕?哎你等等,这名字有点不对劲啊喂?那个夜幕?”
“夜幕降临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