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周先生,是高人。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他说的,不会错!没准儿,你真是那个什么吕岳转世。”
沉默了几秒之后,李兴明表情严肃的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一瞬间我想笑骂李兴明一句,他这不是打蛇上棍儿,借着老瞎子的话骂我是瘟神么?但隐约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我特别敏感的字眼存在,可是却好半天没抓到重点在什么地方。一时间我也没了开玩笑胡扯的心情,绷上脸,一言不发。这会儿的李兴明,脸上猪肝色的肥肉都呈现出紧绷的线条,这个表情我知道,这说明此时的他是相当的严肃的。他看我不说话,轻叹了一声,用他那特别地道的本溪加黑龙江口音对我说:
“你知道不?我小时候,不叫李兴明,大名叫李一,和那个蹲监狱的将军儿子名字差不多。六七岁的会儿,体弱多病!去医院各种查都是一点结果没有,吃啥补品,怎么锻炼,就是弱。那会儿我还是个瘦子呢!有一次,我突然就不能说不能动,跟植物人差不多,但是植物人没有思维,我能看见,也能想事儿,就是动不了。你知道不?我家里吓坏了,带着我哈尔滨大小医院转了好几圈就是不见好。最后,我奶说这不是实病,就找人给我算。我奶找来给我算命的人,就是周师傅。”
说到这儿,李兴明顿了一下,抓起桌上的杯子仰脖往嘴里猛灌一下,好像在下定决心一样。可是,我们要的酒,早就喝没了。李兴明见自己什么都没喝到,就用力把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也不知道是他的拳头砸出来的声响,还是杯子撞出来的声音。我知道他这是要失态了,可也没办法阻拦,只好等他继续说。李兴明倒完全没在意周围吃饭的几个中学生侧目看他,甩手打了一个指响之后冲着服务员喊了一嗓子:
“再拿两瓶啤酒!”
服务员一脸厌恶的看着我们这桌儿,磨磨叽叽的有点不爱过来的样子。我知道她肯定巴不得我们快走。俩人两瓶啤酒就要耍酒疯的主儿,还是越早走越好。不过李兴明完全没在意,等到啤酒上来之后,才一边开了一瓶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一边继续和我说:
“你知道不?周老爷子,拿着我的生辰八字,整整算了半宿,最后和我奶奶说,这孩子活不过十岁。我家里人一听,都哭了。我是独苗,我爸、我妈、我奶的心思都在我身上,你知道不?听周大爷一说,我妈和我奶全哭了,我爸一个劲儿的抽烟,恨不得烟屁都抽肺子里去。看我家里人的样儿。周老爷子,也没收我家的钱,只是摇头叹气,最后拄着棍子走了。过了两天,我跟家里炕上连眼皮都睁不开,我爸我妈都哭着给我准备后事儿了。但周老爷子,拄着棍子来了。说,他有办法。但是,就这次,我碰到了这辈子最可怕的事儿。”
说着,李兴明又是一顿,把刚才倒好一直没喝的酒全部倒进嘴里,又使劲往下压了半天,才继续说:
“当天晚上,周老爷子就坐在我床边,让我爸妈全都别在家呆着,去邻居家,或者去哪都行。你要说,我一直闭着眼睛,可那晚上就是奇怪,闭着眼睛我也能瞅见周老爷子坐我身边一根儿接一根儿的抽烟。到了半夜的时候,周老爷子掐灭烟头,掏出一根毛笔,红头儿的,也不知道粘了点啥玩意儿,也是红的,扒开我胸口衣服,一顿划拉。鬼画符似的,像字儿又像画。反正,形状差不多就是个塔一样,七八层的那种尖顶古塔。画完之后,周老爷子,在我后脑勺摸了一下,说了声‘跟我走吧!’,然后,我就发现我站起来了,不知道为啥,就跟着周老爷子往院子外面走。这会儿我就回头看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吓死,我看到我自己在床上躺着呢!”
说完,李兴明浑身就是一个哆嗦。好像是现在的他又经历了一次当时的场景一般。狠狠的咽了两下唾沫,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才继续开口说:
“你知道看见自己,是啥感觉不?和瞅镜子那种不一样的感觉,你能明白不?”
我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没得说。李兴明,这会儿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继续说,
“我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跟着周老爷子往外走。出了我家门口之后,他就把我抱了起来,接着走。也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后来,我觉得自己累了。就睡着了。等我睡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床上,跟我出门之前看见的那个自己的姿势一样。我爸我妈和我奶奶看我醒了,都哭得够呛。这时候,已经过了七天了。”
李兴明又是一顿之后,接着说,
“那之后,周老爷子说要我改个名字,不能叫李一了。我爸让老爷子给取个。老爷子又掐指算了半天说,我前生是明末清初人,欠朱家人的人情,干脆就叫‘李兴明’了。又说和我有缘,就收了我做徒弟。这些年,我真跟周老爷子学了很多东西。能在考古队里混个一官半职的,也是因为这个。你能明白,是不?”
我再度木讷的点了点头。兀自倒上一杯酒,想一口气干下去,平复一下自己的状态。毕竟,李兴明这个故事,怎么看都不是在骗人的,只是太过诡异,太过玄妙了,以至于我有些无法相信。
“难道,我真的误会老瞎子了?”
我这么想着。可是,却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李兴明也陷在他自己的回忆当中,久久不能自拔。而我们的久别重逢,就这么进入了无言的尴尬。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范强。其实,最近一个多礼拜我是烦透了强子,他一准儿说我是高人,非要跟着我混,拎包提鞋都行。我本来不是个风水先生,也不是黑社会,而且也绝对没心思往这两个行业里做深入发展,你说他能跟我混个什么?我没法跟他解释,也解释不通,强子说话费劲,想事儿也费劲。干脆,我就一直躲着他不见,等我回了大连再找份工作,这事儿估计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接到他的电话,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刚好可以缓解我和李兴明之间的沉默。
强子一如既往的说话费劲,好半天就跟我说了三句话:一句“你在哪?”,一句“有事儿找你帮忙”,一句“我去找你”。我没反对强子过来找我,虽说他不认识李兴明,但同为胖子的他们,应该有不少共同语言,至少我可以不用再和李兴明聊有关老瞎子的话题了。
大概十几分钟,强子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李兴明在看到强子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拿出坐机关时候的殷勤劲儿跟强子寒暄。强子则正好相反,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儿,只是不停的对着李兴明点头傻笑,算是在表达友好。
由于强子的加入,我和李兴明之间的沉默,一扫而空。桌上加了新的碗筷,新的啤酒,也添了不少新话题。其中最有意思的一个是李兴明讲的一个考古故事。
说是考古故事,其实就是他在研究所里看的一个卷宗,是有关“药王墓”的。我在听到“药王墓”这三个字的时候,开始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只有孙思邈一人被奉为药王。孙思邈,世称孙真人,唐京兆华源孙家塬人,约生于隋文帝开皇元年,卒于唐高宗永淳元年,享年一百零一岁。一生精于医术,治愈不治之症无数,后世奉为药王。现如今药店里供奉的统统都是孙思邈的神龛。当然,你去海王星辰可能是没法看到的,他们要供也是供财神。如果是去同仁堂这样的百年老店,你一定可以找得到药王的神龛的。
我真的想象不出药王墓是什么样子,也想象不出一帮整天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的机关人员,怎么能把药王墓给刨了。但李兴明之后的话,差点没让我的下巴砸到脚面上。因为他故事里的“药王”,并不是世人所知的那个“药王”。墓主的真正身份就是个卖大力丸的,之所以叫他“药王”,是因为这孙子有一段堪比电视购物的经典墓志——
世分阴阳,男属阳女属阴。时逢年过三十者,阴渐盛而阳渐衰。故,男子阳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射,射而不多,多而不稠,皆为痿也。吾一生精于此道,医治痿者无数,故事人颂吾曰“春宫药王”!
“药王墓志”的故事,让我很无语。一个卖大力丸的怎么就有这么勇气敢如此标榜自己。不过,这墓志铭也真是够精彩的。本来看见繁体字都犯困的强子,居然小声跟着李兴明小声的念了两遍。而且还一边念,一边赞叹“写的好”。我觉得,这“春宫药王”这辈子最大的杰作不是治了多少阳痿,而是让强子背上了一整段古文。
当然了,这“药王墓志”的故事,也让强子对李兴明敬佩有加。一个劲儿的喊李兴明为“前辈”。而李兴明也恬不知耻的应下了前辈这个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