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接近尾声,亦菱稍稍松了口气,以为稍后就可以回到老祖宗赐予的府邸内好好休息一番,不料偏偏又节外生枝。
原本进献了寿礼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的北胡汗王阿如罕突然起身离席,提出了一个请求。
同夏国联姻。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内顿时静得仿佛空无一人一般。
亦菱瞠目结舌地望着主位前行北胡王庭大礼的北胡汗王阿如罕,随后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缓缓地升起,她慢慢地拧起了眉头。
从江国都城朔城出发,来夏国都城朝凤的路上,她遇到了北胡汗王阿如罕。在夏国和江国交界处的一个小镇,阿如罕和他的随从乔装打扮成北胡商队的样子,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就是北胡汗王。
如今想来,事情的确有些古怪,北胡和夏国并无接壤之处,如果要从北胡来到夏国,势必要经过江国和翳国,而所有路线中,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线,便是沿着北胡草原南边,江国和翳国的交界线,一路向南,最后抵达夏国北部同江国、翳国的交界之地,从而进入夏国境内。
可是很显然,面前的这位北胡新汗王却没有走这条路,而是绕路而行,从江国进入夏国,这样不仅麻烦,而且一路上还要受到江国各处关卡的盘查,麻烦诸多,除非……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一定要走这条路。
后来,自己这边的一行人进入夏国境内后,就一直遭到杜亦风派来的刺客的暗杀,一路上危机重重,所以就比阿如罕晚了几日才抵达朝凤。
亦菱神色凝重地看着阿如罕。心想这位新任的北胡汗王究竟打得什么主意?绕过江、翳两国,来到夏国给老祖宗贺寿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就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如今又提出要同夏国联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今夏国皇族中尚未婚配的少女,只有两人,杜亦芮还有她自己。难不成还要从她和皇表姐两人中选出一人,送到北胡去和亲?想想都觉得荒唐。
从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来看,这位新任的北胡汗王并不是一位取得一点成就后就自得意满、止步不前之人,而是一位胸怀鸿鹄大志、勃勃野心之人。他并不满足于灭了乌苏、扶勒,为父亲和族人报仇,他似乎还妄图攻入中原的大地。
如今他提出要同夏国皇族联姻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奢望夏国能够帮助北胡,里应外合,攻陷中原?
怎么可能?夏国毕竟也是中原五大国之一,同其他四国一脉相承。怎么可能向着外族,将老祖宗留下的河山拱手相让?
难不成他还奢望北胡同江、翳两国开战之时,夏国从背后出兵相助?同北胡联手,夹击江、翳两国的军队?
怎么可能?夏国同江、翳两国一向交好,皇族之间一直有姻亲关系,若说夏国同江、翳两国联手,一起压制北胡近来的嚣张气焰还比较有可能。阿如罕不会单纯地以为娶了一位夏国皇族的女子为妻,夏国就会对北胡倾力相助了吧?
亦菱越想越觉得疑惑。怎么看阿如罕都不像是能做出这种傻事的人。她转头正想问问洛沉碧这是怎么回事,却看到洛沉碧正定定地看着对面席位上的杜亦风。平素温和的笑容消失得一丝不剩,眼神凌厉,神情阴沉。
亦菱心中暗惊,难不成此事还同杜亦风有关?她连忙顺着洛沉碧的视线看向杜亦风,却见她的这位皇表兄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回视着洛沉碧,一脸从容淡然的温和笑容。还略带友好的意味。
亦菱见了,差点把方才宴会上吃得东西统统吐出来。这皇表兄还真行,若不是她知道他这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此时肯定信以为真了。友好?可笑!杜亦风最恨的眼中钉,除了自己。就是洛沉碧了吧,从这一路上刺客明确的目标和毫不犹豫的狠毒打法就能看出一二。
正当众人瞠目结舌、惊疑不定地看着阿如罕之时,主位上的老祖宗缓缓地开口了,“尊敬的北胡汗王,也应该知道我们夏国一贯以来的传统,自开国以来,皆是女子继承帝位。如今的女帝只有一个女儿,总不好……”老祖宗一顿,微微一笑,眯起了眼。
亦菱闻言心里突地一跳,如今女帝的女儿,不就是自己么?听老祖宗这意思,难道是已经默认了自己就是帝位继承人了?
殿内众人闻言,也俱是惊讶不已,上皇的一个态度比当今女帝的一道圣旨的分量还重,如今上皇的意思,虽然表达得委婉,但俨然已经将刚刚归国的皇女当做了下任女帝,这……
杜亦芮嫉恨的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亦菱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心中暗叹,老祖宗啊老祖宗,众人都以为您老人家向着我,实际上您老人家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以后曾外孙女儿我在夏国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阿如罕张开嘴,正要说话,一旁席位上的杜亦风却突然起身,对着主位的方向拱手道:“启禀老祖宗,亦风倒是有个提议,家妹亦芮,已至婚配年龄,尚未许亲,若是北胡汗王不嫌弃家妹性子顽劣,不如……”
“哥!”杜亦芮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兄长。
殿内众人惊讶的目光顿时转移到了杜家兄妹二人身上,就连主位上的女帝冷若雨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主位上的老祖宗仍旧面带微笑,慈爱地望着右首席位上的两位晚辈,却不置一词。
杜亦风淡淡地看了妹妹一眼,仍旧抬眼对主位上的老祖宗道:“还望老祖宗……”
“哥!”杜亦芮啪地一拍几案,刷地一下站起身,满是怨恨和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兄长,随后泪水夺眶而出,她也顾不得这是老祖宗的寿宴了,噔噔噔地一路小跑,离开了大殿。
亦菱轻叹一声,好好的一场戏,怎么唱得唱得,就跑调了呢?
后来,老祖宗又同北胡汗王周旋了片刻,最终也没有敲定和亲的人选,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一场原本好好的寿宴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