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亦菱蹙起眉,抬眼问道。
“属下不敢欺骗宫主。”白兰一反常态,一脸肃然地道。
亦菱垂首思忖片刻,随后抬头吩咐道:“这件事不要同别人讲,暂且不要惊动她们。”
“是,宫主。”
“药煎好了吗?”
“我抓了药,就交给阿梅去煎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亦菱微微一笑,“走,我们给那位婠婠姑娘送药去。”
白兰从白梅那里端了药出来,又随着亦菱往东厢房而去。
屋内,杜亦芮的那名婢女仍旧躺在床榻上,已经醒了,静儿正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同她说着话。见亦菱和白兰走进来,静儿连忙起身,床榻上的婢女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亦菱阻止了。
静儿忙对亦菱笑道:“宫主,属下方才问了,这位姑娘叫婠儿。”
亦菱看着床榻上的婢女,淡笑着道:“原来是婠儿姑娘。”
“不敢,不敢,奴婢婠儿,谢殿下救命之恩!”婠儿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就要起身。
亦菱连忙伸手虚按了一把,道:“婠儿姑娘不必如此,本殿下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婠儿不知所措地看向静儿,静儿忙对婠儿笑道:“宫主说的没错,你在这里不必拘束。”
“对了,方才,本殿下的皇表姐为何要那样打你?”亦菱关切地询问道。
婠儿垂下了头,小声道:“小姐就是那样的,她从来不让别人称呼她为郡主,府上的下人们,谁要是口误了,就要被活活打死的。”
原来如此……亦菱这才明白。怪不得上次杜亦芮来朔城搅她的生辰宴的时候,她的那些随从都称呼她为“小姐”,而她自己也自称“本小姐”,原来是不想让别人称呼她为郡主。至于她不想被称为郡主的原因嘛……亦菱在心中暗自冷笑一声。
亦菱轻叹一声,又道:“你就先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愿意离开也可以,愿意留下也可以。”
亦菱话音未落,婠儿就急忙表忠心,“奴婢愿留下来!奴婢愿留下来!”
亦菱闻言笑了,“留下来也好,不过你可要想好了,留下来的话,表面上是本殿下的贴身侍女,暗中本殿下还要另外安排任务给你。你会武功对吧?那就更要交与你一些有难度的事了。”
婠儿闻言,喜不自胜,“能为殿下做事,奴婢……”
“哎!等等……”亦菱忙笑着打断了婠儿的话,“不要奴婢奴婢的,以后当着本殿下的面,应当自称属下,只有静儿等人而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就同她们一样,称本殿下‘宫主’。”
“是!属下遵命!”婠儿连忙应道。
“本殿下还有事。你们先歇着吧。”亦菱笑着摆了摆手,离开了东厢房。
出了东厢房,走了一段路,白兰凑上来,压低声音道:“宫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宫主明知道……为何还要把她留下来?”白兰担忧地道。“还有那静……唉,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还有那静师姐,她们明摆着不是忠于宫主的人,留在身边多危险呐!”
亦菱回身。对着白兰狡黠地眨了眨眼,“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们口中的‘公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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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书房。
杜亦风的众亲信刚刚散去,只余一人。
“公子,属下尚有一事不明,方才公子为何……?”
杜亦风露出阴损的笑容,“亦芮那丫头一向将喜恶表现在脸上,她同表妹的关系不怎么样,我早就看出来了,正好借此机会,再给她们两人之间添上一把火。”
“所以公子就命人给皇女府库房放了一把火。”那亲信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以亦芮那丫头今天在寿宴上的表现,表妹定然会怀疑到她头上。”杜亦风得意地嗤笑一声。
那亲信又想起了什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可是公子也不该主动提出送小姐去和亲啊。”
杜亦风冷笑一声,“有何不可?正好借此机会,打消她的念头。不该有的野心,就该趁早放弃。”
“公子的意思是……小姐她……”亲信惊讶万分地看着杜亦风。
“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还不知道么?”杜亦风一脸的不屑,“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想看着我跟表妹斗得两败俱伤,而后她好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简直是在做春秋大梦!”杜亦风不禁笑出声来。
那亲信闻言,也露出了阴险的笑容,称赞道:“该下手时就下手,不必碍于所谓的情面,先生看中的,就是公子的这一点。”
杜亦风闻言顿时开怀,一扫先前一脸的阴霾,温和地笑道:“不知先生何时回来?”
那亲信忙道:“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杜亦芮气鼓鼓地又砸了半天东西,直到自己的屋内一片狼藉,方才住手,屋内几名婢女吓得瑟瑟发抖,无一人敢上前劝阻,看到自家小姐终于停手了,都暗中松了口气。
杜亦芮坐下来,喝了口茶,一斜眼,冷冷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几名婢女。
几名婢女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感觉到杜亦芮的视线扫过来,几人皆是一抖。
杜亦芮冷笑一声,道:“都给本小姐听好了,再有口误者,就地处决,绝不留情!”
几名婢女同时一抖,忙齐声应道:“是,小姐。”
杜亦芮移开视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几名婢女如蒙大赦,纷纷轻步退出,合上了屋门后离开了。
杜亦芮方才摔了半日东西,又用鞭子抽打了那名叫婠儿的婢女,又同亦菱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又摔了许多东西,这会儿觉得渴坏了,一口气儿喝了几杯茶,还想喝,发现茶杯和茶壶里都没有水了。
杜亦芮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了,随后猛地举起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茶杯顿时摔得粉碎,屋内一片狼藉的地面显得更加凌乱不堪。
“郡主?”杜亦芮冷笑一声,“同样是老祖宗的曾外孙女儿。凭什么你就是皇女,我就得是郡主?”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杜亦芮利芒一扫,射向门口,“谁?”
门外传来家丁恭敬的声音,“公子请小姐去书房一叙。”
杜亦芮又是一声冷笑,随后道:“本小姐这就去。”
杜亦芮起身,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衫。哥哥啊哥哥。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个皇位,你未必就争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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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菱离开飘雪阁。来到落雪苑寻洛沉碧,见洛沉碧正坐在书桌后,专注地写着什么。
亦菱凑上前一看,竟是新建濯玉宫所需的机关图纸,不禁笑道:“有你和容卿帮忙,省了我不少事儿。”
洛沉碧抬眼道:“方才容卿给我看了他负责的那部分。已经差不多画好了,等到我这边完工后,再总体细化一下,应该就可以开工了。”
亦菱惊喜道:“这么快?那我就可以去同老祖宗和母皇说了。”
洛沉碧笑道:“明年此时,新的濯玉宫就能建成了。”
亦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话题一转,压低声音道:“他们兄妹果然不和。”
洛沉碧放下笔,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问过那名婢女了,”亦菱道,“她说她被打的原因是她不小心口误,称呼杜亦芮为郡主。”
洛沉碧微微一蹙眉,“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亦菱嘴角勾起,“她痛恨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提醒了她自己的身份,而她根本就不想要现在的这个身份,她想要更高的……”
“原来如此。”洛沉碧淡淡一笑,“杜亦风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了,确切地说,他已经有所行动了。”
“你是说库房走水的事儿?”亦菱一挑眉,笑道,“我也觉得就是他捣的鬼,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挑拨离间,恨不得我和杜亦芮现在就打起来。”
洛沉碧微笑着道:“他们兄妹不和,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正好,我一直怀疑一件事情,却苦于太过久远,无从考证,我们不妨下一个套,让他们自己钻进来。”
“哦?何事?”
从落雪苑出来,亦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洛沉碧的猜测是真的,那么……
亦菱拼命地摇了摇头,赶走脑中的想法,她的心情竟然如此的复杂,有恐惧,有惊讶,有悲伤,有愤怒,甚至……还有淡淡的喜悦和期待?而这一丝丝的喜悦和期待还让她产生了一种罪恶感和愧疚之情。
这种情况她还从未遇到过,她茫然地向前走去,经过飞雪楼之时,隐约听到其中传来轻轻的“啪、啪”声,好像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亦菱不禁驻足观望,难道容卿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她走进院子,叩了叩正屋的门,“啪、啪”的声音停止了。
“进来吧,菱儿。”容卿柔和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亦菱推门而入,惊奇地道:“咦,你如何知道是我?”
容卿淡笑道:“除了你和沉碧,一般不会有人来找我。”
亦菱闻言却是一怔,不知为何,她竟从容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孤独之感。她不禁顿住脚步,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坐在棋盘前的容卿,心酸之余又感到有些奇怪,容卿从来不曾轻易在语气中或是神色中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亦菱的视线左移,落在容卿面前的棋盘上,棋盘上白子黑子数量相当,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而容卿的右手手指正捏着一颗黑子,并且来回在指间摩挲着,并不落子。亦菱的视线从容卿旁边的插屏上一扫而过,忽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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