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那些不可预见的起起伏伏,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一个人的轨迹。交叉路口的选择,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能准确的判断对与错,是与非。
多年后的雨桐,总是不禁会想,如果那天没有放慢脚步,多看了他一眼,后来的路又是怎样呢,是更加绚丽,还是更加寂寥。
平平静静的课堂被突然进来的校长打断,同学们都睁着惊讶的眼睛望着校长对着老师耳语几句后,对着下面笑呵呵的说:“今天咱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希望同学们可以多关心他,一起和睦相处。”而后朝着门外招招手。
怎么形容这个新同学呢,吸引人的干净却又有着拒之千里的深沉。一身白色的运动衫衬托着他高挑的身高,压得极低的棒球帽,在他脸上落下深深地阴影。他和这里的孩子太不一样了,没有因为强烈的紫外线而晒得黝黑的肤色,个头也比他们大很多,没有同龄人常见的对陌生的扭捏,自然而然的走上讲台,微微暗哑的嗓音只说了一句:“大家好,我叫钟泽阳。”便径自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沉默。
教室里的同学被这样一个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人怔住了,生生隔了几秒钟才稀稀拉拉的响起惯例的掌声。这一天同学们都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眼神时不时的飘向他。下课后还有别的班级的同学在门外影影绰绰,窥察着这个奇特的与众不同。可是钟泽阳的态度却迥然不同,一直保持着事不关己的姿态。就连班长好心过去向他介绍着学校情况时,他仍旧是头也不抬的冷漠,让班长好不尴尬。他在集体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脸上一直挂着不屑一顾的漠然,隐匿在教室的一角。
雨桐也曾对新同学很好奇,和同学也悄悄讨论过,可是他的冷漠很成功的把大家的热情浇灭,他很成功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个环境也很配合地又回归到了最初的静谧。
初冬。
黄叶,稀疏、卑微的粘连在树的枝枝叉叉间。在坠落的阳光映照中,如同已面临尽头的老者,苟延残喘,惴惴不安而又留恋、不舍。曾在空中潇洒飘扬的黄叶,一层又一层的沉寂在树下,默默眷恋着原来的温暖,保护着原来的依靠。
雨桐躺在这厚厚的落叶堆上,伴着渐落的夕阳,捧着一本书,手翻看几页,风翻看几页。宛如深深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中,倾听风儿簌簌的絮叨,枝儿翩翩的起舞。这是她的私人领地,是她不愿分享的秘密。雨桐总会时不时的来这儿坐半天,享受着只有自己的时光。
沉沉眼皮不知何时自己顽皮的合上。和着大自然的交响曲,浅浅入梦,嘴角不自觉的稍稍上翘。
好急促的脚步声,是谁匆匆跑了过来,击破了这样甜甜的梦。雨桐皱起眉头,不情愿的睁开眼,寻找着始作俑者。远远跑来的那人身穿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这独特的穿着立刻提醒了雨桐,那是学校新来的名叫钟泽阳的同学,他的身后有三三两两的成年人追着他。
雨桐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场景,那些追赶的人,面目狰狞,拿着与手腕同粗的铁棍,身上散发着令人绝望的逼迫。在怔怔的几分钟后,雨桐竟然毅然决然的跑向钟泽阳。她觉得她应该去帮他。
雨桐绕着小路,奋力向钟泽阳跑去。脑海中还不断计划着逃跑路线,这一带的山路自己都十分熟悉,经常独自抱着本书就做上半天的,再看一看那些追赶的人,并不是自己村上的人。这个村子比较小,各家各户的人多多少少雨桐都是见过的。
终于跑到了钟泽阳的身边,抓起他的手,朝着既定的路线向自己家里跑去。对方则明显一愣,而后才加快步伐,跟上了雨桐。
他们跑过的路,都是些不易被发现,而且岔道极多的,有的甚至都不足以称之为路,需要极力弓着身子才能从长着小刺的枝桠中穿过。不过,这也使得雨桐他们很快就甩掉了那群凶神恶煞的人。
他们在几棵长着很大树冠的树下,躲了起来。雨桐侧耳仔细听了好一阵儿,发现并没有人尾随他们过来。才缓缓松开抓着钟泽阳的手,大口的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心脏真真是如擂鼓般剧烈的跳动着。想到刚才跑到钟泽阳身边时,那些坏人只不过是几步之遥时,雨桐心底又深深泛起后怕。
抬首,发现身旁的人,似乎更糟糕,脸色明显是惊恐过度的苍白,身子更是不堪重负般的坐在树下,依附着树干,重重的呼吸着。紧皱着眉头,泄露出眼底深深的恨意。
雨桐一直盯着地上坐的人,直到对方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那个,同学,谢谢你。”钟泽阳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站了起来,脸上淡淡的,回归到了那没有一丝情绪的样子。
雨桐并不是特别开朗善谈的人,面对这样一个面无表情的人,雨桐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摆摆手,也只能淡淡的说:“没事儿,我们等天再暗一些了,再往回走吧,那样比较安全。”雨桐靠着树缓缓地坐了下来。
男孩默默的点了点头。也随她坐了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面对这个十分特别的外来者,雨桐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从心底来讲,雨桐是有些抵触他的。他的冷漠带给人深深的压抑感还有丝丝危险气息,态度总是显得那样的自私并且不知礼数,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感受,把好心关心他的人弄得尴尬不已。而且刚才惊险不已的场景已经证实了他是个危险人物,雨桐心底安安对自己说,要离他远一点。
雨桐神飞天外,自顾自的瞎捉摸时,那个淡淡的声音穿了过来,这次,他语带着无法掩盖的悲伤。
“我以为这次我肯定是逃不掉了。”
“你认识他们吗,他们是坏人?又为什么要抓你?”雨桐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不认识,但他们是要来置我于死地的。他们早就等在我房里。”钟泽阳的语气里没有紧张,没有激动,没有愤恨,只是淡淡的如同说着日常琐碎,伴着一丝不经意的叹息。
他的反应吸引着雨桐好奇心,她抬起头看向他。“他们刚才在你家?”
“嗯。”
雨桐微微皱眉,一阵沉默后,开口道:“那你晚上肯定不能回家了啊,这样吧,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几天先住在我家?”
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雨桐的声音越来越弱。甚至不敢确定是否应该把他带回家。虽然她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追,但理智却死死的阻挡了她,她知道,他是危险的,那么就最好少了解,少接触。
“不了,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的。”
“可是,你能去哪儿呢?”雨桐内心的善良因子作祟,即使知道有危险,却还是想帮他,哎,不然下午也不会奋不顾身的冲去救他了。
听过这句话,钟泽阳终于将视线从没有焦点的远方缓缓移到雨桐身上,似是自嘲般的微扬起嘴角“是啊,我又能去哪儿呢?”他的表情让雨桐微微慌了神,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能低着头,别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