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烟颤抖着为安子汐穿好了衣衫,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有理好,安子汐就迫不及待的将手腕上的那串红玛瑙取了下来握在手心中,她几个大步走到了梳妆台前,道,“将盆中装满水。”
浔烟领命去装水,安子汐握着红玛瑙,感受着手心透骨的寒意,额间溢出了一颗颗的冷汗。
不知为何,她发现红玛瑙使得浴盆中的水变红的那一刻,脑海中猛然闪过的竟是穿越那夜夜空中血色的圆月。
浔烟将脸盆中装了满满的水,安子汐松开手掌,屏着息将红玛瑙轻轻放入盆中。
渐渐地,一样奇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脸盆中的水渐渐变红,越来越红,红的深沉。
窗外的月光透过半扇木窗,将银辉洒在一半的脸盆之上,隐隐的竟然显出几个字来!这字像是划开血水的船桨,是盆中唯一颜色正常的地方!
浔烟惊慌的张大眼睛念道,“本月十五,城……”
下面就没有字了,而是浓烈的红色。
安子汐端着盆快步走到窗边,让整个盆都暴露在月色之下,没一会儿,刚刚没字的地方也换换的变化着,直到清晰的显现出,“本月十五,城东顾府旧宅。”
“顾府!”浔烟惊呼出声。
安子汐默不作声的将红玛瑙从水中取出,一盆水恢复原样,刚刚的变化好像是一个错觉一样,她抿着唇轻声道,“浔烟,你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
浔烟刚准备说话,又听到安子汐清冷的补充道,“即使我不是安子汐。”
“小主真的别开玩笑了。”浔烟勉强笑笑啊,“我陪着小主这么多年,小主身上的每一个痕迹我都一清二楚,小主若不是安子汐,那能是谁?”
“这具身体确实是安子汐。”安子汐顿了顿,“但是我不是。”
“小主……”浔烟惊恐的后退了一步。
安子汐转身面对她,神色凝重,“我记得安子汐的一切,拥有安子汐的一切,可是我终究不是安子汐……这种情况下,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小主别胡思乱想,明早去给你请慕大夫来看看!”浔烟急急地道。
“我叫苏筱。”安子汐自顾自的说道,她嘴角微微一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会占据了安子汐的身体,但是这并非我自愿……即使不是自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是苏筱,不是安子汐,不是你的主子。”
浔烟一双大眼满是惊慌,她盯着安子汐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真假。
安子汐也不避讳,做了决定要说出去就一次性说个干净,“我不仅仅不是北辰人,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于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们那里叫它‘中国’。我有我的父母,最近还有了一个新哥哥,这个哥哥和我一起来到了这里,他叫白述,就是现在的慕尘。”
“我一直在找回去的方法,想要把这具身体还给你的主子,但是抱歉,我无能为力。”安子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将目光转到红玛瑙上,眼角一弯,“但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这串红玛瑙一定和我来到这个地方有关系,城东顾府……说不定去了那里我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霸占这具身体。相反的,我也想离开,想让原来的安子汐回来。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我想赌一次,赌你会不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直到真正的安子汐回来。”
安子汐说完,静静的看着浔烟,“浔烟,我不想骗你,这么多次浑身是伤却没有告诉你,一来是怕你卷入我们的事情,二来我也要代替安子汐保护好你。我不想,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切都被我毁了……我只想一个人尽可能的演好她,保护好她身边的人,保护好你,保护好娘……还有我唯一没能记住的千雪。”
浔烟蓦然抬头,眼中夹杂复杂的神色,她苍白的薄唇忍不住颤抖,半天消化了安子汐的话之后,一字一句的问道,“什么时候?”
“恩?”安子汐疑惑。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主她消失了。”浔烟说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
安子汐敛了眸子,“凝花宴那夜。”
浔烟肩膀抖动微微抖动起来,她恍然,“所以那天,你什么都没跟我说……因为你已经不是子汐小主了!”
安子汐点了点头,浔烟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主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但是求求你告诉我!”
一席话毕,浔烟哭的泣不成声。
安子汐漆黑的眸子漾起涟漪,她不想把无关的人卷入这场奇怪的事情,但浔烟,真的不能算是无关的人。
在她的记忆中,几乎无时不刻有着浔烟的身影,这个小丫鬟对于安子汐的生命来说,不仅仅是必不可少的,更是弥足珍贵的。
她不想瞒着她,准确的说,要瞒也瞒不住。今日若不是因为浔烟误解她们之间疏远了,也许她不会这么早的说出去这个秘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浔烟发现她的端倪是迟早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是安子汐。
伪装一个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就算知道她的一切,也没办法伪装到天衣无缝。与其以后狼狈的被发现,她宁愿现在坦白说清楚。
安子汐确定了自己的决定,忽然觉得心中那块石头挪开了,她浅浅一笑,“浔烟,别哭。我不是安子汐,但是我会代替安子汐守住她的一切。”
她继续说,“凝花宴那夜,安子汐遭到安云书的设计,被四王爷掳到了无人的树林中,你家的小主是个烈性子,对四王爷的软硬皆施具是不从,因此咬舌自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来到了你家小主的身体中,我来的时候,你家小主的身体是干干净净的,四王爷强迫未遂,只当做你家小主是晕了过去,并不知道灵魂已经变了。我为求自保,伤了四王爷,这事景帝和安云书都知道。我不告诉你,不仅仅是因为我刚刚来到这个身体,更因为我能感觉的到你家小主对每个人的关心,她不会希望你们卷入皇家的纷争,所以我选择了没说。”
浔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安子汐又道,“你还记得我舌头上的伤吗?那是你家小主为了清白和安府的名誉,最后做出的抗争。这个伤看上去狰狞,其实伤口很深,伤了血管,可见你家小主下了必死的决心的……她,是一个烈女,是安府的骄傲。”
浔烟浑身都在颤抖,苍白的嘴唇咬出了血痕,她面色煞白,“小主,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