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
豪华的浴池、柔软的罗裙、闪耀的珠翠……
她像一个被人操纵的偶人,经过丫鬟们梳洗打扮一番后,焕然一新。
原先破旧肮脏的粗布衣被脱下,这披于肩头的白玉兰散花云纹衫,以及下配的玉色百褶云形千水裙,其上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金线绣成的蝴蝶栩栩如生,辉映着以莹润珍珠为蕊的银牡丹,真是一片金玉交辉,使人目眩神迷。
盈盈一握的纤腰,用白玉腰带束绑住。
这袭长裙款式并不复杂,色彩也并不张扬,但是穿在容貌绝美的她身上,简直恍若天仙临凡,清丽绝伦。
“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望着镜中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她真的还是不习惯镜中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虽然已接受穿越的事实,但面对镜中陌生的自己,她还是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大夫人说,待你梳洗打扮好后,一个时辰后要你去玉麟堂见老爷。”一个丫鬟这么说道。
刘思琪却在这说话的丫鬟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而且她说话的口气很不耐烦,仿佛很瞧不起她一样。
她不是这家的小姐么,怎的这家的丫鬟会对她如此不敬?难道……她在这家里的地位连个丫鬟都不如?
丫鬟们为她梳洗打扮后,反手带上门出去了。
刘思琪坐在桌边,忧心如焚。
自己莫名其妙的穿到这古代,那她现代的父亲怎么办?她的父亲患了很严重的肾病,需要巨额的手术费来换肾,否则医生说他活不过半年。
父亲的肾病很复杂,需要一种很昂贵的药物来维持它不继续恶化,为此,这个家早已家徒四壁,连房子都被抵押出去,却还是远远不够。
她四处找人借钱,可是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还是凑不齐巨额的手术费。
一思及现代的父亲,她更是坐不住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焦急的开始在房内踱步转圈。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可是,怎么才能穿回去呢?照绿绮说,她是在落水后被人救起,随后苏醒了,她跟着她一起走回来的,可是她为什么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莫非……是在这个身体先前的主人落水之时?如果真是那样,那个叫沫湖的地方,或许会留下什么线索。
她一念及此,推推房门,还好房门没锁,探头看看门外,见门外也没人守着,她就蹑手蹑脚的出来,返身关上门后,拔脚就往院子里跑。
然而,一跑进院子她就傻了眼。
她不认识路!
在偌大的庭院里,她转悠了个大半天,抓了几个丫头沿路问,终于给她一路找到正在水井边劳作的绿绮。
水井边,绿绮在一群蓝衣丫鬟里正在浆洗着衣服,丫鬟们忙碌又热闹,当看到她急匆匆的跑过来时,竟无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只是抬抬眼皮,继续手中的动作。
刘思琪倒无所谓,她只是一把拉起绿绮,“绿绮,你过来。”
绿绮将湿手在裙子上擦擦,诧异道:“浅衣,你怎么在这里啊,听说老爷很快就要回来,你怎么不去玉麟堂等着?”
刘思琪将她拉到一边僻静的地方,很焦急的问道:“绿绮,那个沫湖离这里远不远?”
“沫湖就在这附近,离这里最多三里左右。”
“那你现在快带我去沫湖一趟。”
“去沫湖?”绿绮睁大眼睛,“去那里干什么?”
“你别问了,快带我去一趟。”刘思琪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好让绿绮安心,“我们只要赶到我那个‘爹’回来之前赶回来不就行了!”
“那好吧。”眼见刘思琪急得快要抓狂,绿绮还是答应了。
在去沫湖的路上,刘思琪与绿绮边走边谈。
随着两人对话的深入,她对这个穿越过来的世界大致有了一点了解。
绿绮告诉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傅浅衣,她一共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同胞哥哥,她的父亲傅远山常年在外经商,哥哥傅铮在皇宫给皇帝当差当侍卫长,独留她与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后母同住在这罗郡的老屋,据说等京都的新房子建好后,就会举家迁入京都。
一路谈到沫湖边,绿绮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到了,那里就是沫湖。”
刘思琪抬头一看,却被眼前绝美的风景震撼住。
此处林翠水清,虫鸣鸟叫,景色怡人。
她看了几眼美景后,思绪立刻回到正题。她低头行走在湖边,试图寻找与她穿越过来有联系的物件。
“浅衣,你在找什么?”绿绮好奇的跟在她背后。
“没什么,主要是因为一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心里感觉很烦,于是就想到这落水的湖边来看看,看能不能找回失去的记忆。”她假装急躁的站起来,眼睛却瞟向四周,“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烦死了!”
这个湖边她已经走上了好几圈,没看到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她旋身打量着湖周遭的景色,发现湖泊以北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走,到那边树林去看看。”刘思琪迈步走向树林。
“浅衣,等等我。”
两人入了树林,但见挺拔的乔木遮天蔽日,树影千姿万态的被描画在地面。
风吹过,卷起花树上纷落的柔红花瓣。
漫天的花瓣飘飞,整个林子犹如下了一场粉色的花瓣雨。
景致虽美,刘思琪却无心赏景,她只是低头开始搜寻,冷不防右侧齐人高的灌木丛一动,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窜出来,拦腰一把将她用力抱了个满怀。
呀——
她骇得发出一声尖叫,挣扎着想摆脱那人的强行搂抱,可对方强健有力,臂力惊人,她的反抗根本不起作用,反而激得男子更加使力的将她圈入怀里。
刘思琪又惊又怕,她被困在这陌生男子的怀里动弹不得,迎面袭来的气息混着男子的汗臭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放开我!”她拼命的尖叫。
“浅衣!”绿绮又惊又怒,冲上来想拉开那男子。
男子有一瞬间被她们连拉带推给扯开了,但是他很快又扑过去抱住刘思琪,死死地不再肯放手。
男子之前放手的那瞬间,刘思琪看清了男子的面孔。
男子的脸上混着黑泥和血迹,眼睛布满血丝,里面闪着癫狂的光,他的头发蓬乱肮脏,衣衫上也全是喷溅的鲜血和刀剑的割痕,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绿绮见状,捡起附近地面一截小臂粗的枯枝,用它狠狠击向男子的后脑。
砰——
男子软绵绵的从刘思琪身上滑落下来。
他仰面倒地,有鲜红的血,从他后脑的地面淌出。
刘思琪望着男子倒地,这才抚着心口松了口气。
“完了,死人了!浅衣,我们快跑!”她还没喘过气,手就被意识到自己杀人的绿绮给抓住,绿绮拖着她扭头就跑。
在转身的瞬间,一物映入刘思琪的眼瞳中。
刘思琪一怔,回首又看了那物一眼。
在那男人卧倒的血泊中,有一物在晶莹闪烁,宛如血泊里的星光。
她被那物所吸引,骤然停下,挣开被绿绮紧紧握住的手,霍然走到那物附近弯腰捡起它。
这个东西……好似在哪见过?
轻托在掌心,她仔细端详,那种熟悉的感觉更甚。
这东西从外形上看像是某种饰物,虽然她不知道它叫什么,但是她就是知道它应该是佩戴于身上的饰品。
它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发出一种温润的蓝光,清幽如春夜里的月光。
它共由两部分构成,上端是一副装饰画,下端是流苏状的透明长管。
那装饰画色彩鲜艳,线条细腻柔美,似乎是用很特别的工具雕刻在饰物上,画的内容是一个人头蛇身的女子用泥土在捏着小人,女子身边的地面上堆放着许多散乱的七彩石,看这个画面,像是传说中的“女娲造人”。
咦,她怎会知道这是女娲造人?
她愣了一下,又低头去看下端的透明长管,长管依序排列,错落有致,晶莹剔透如水晶。
“浅衣,你还在看什么?”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的绿绮奔回来,一把拖起她,又想拉着她一起跑。
刘思琪却挣脱开,蹲在男子的身侧,她摇摇男人的肩膀,大声叫了好几声,“喂,你醒醒啊!”
男人一动也不动,宛如死了般沉寂。
“浅衣,他已经死了!”绿绮惊慌失措的说:“我们快走吧,不然会被别人发现。”
刘思琪在鼻端下试试他的气息,随后连忙利索的拉下男子的衣领,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大喜道:“太好了,他还没死,还有气!”
绿绮一听,不由也喜道:“真的?他没死?”
刘思琪的美眸在男子魁梧健壮的身躯上一转,烦恼道:“可是……他块头这么大,我们两个小女生怎么搬得动他?”
绿绮又被吓到了,“浅衣,你……莫非……想将他带回去?”
刘思琪点了下头,语声坚定,“是的。”
不知为何,她有着一种直觉,或许自己的穿越跟这个怪东西有关。
电视里也不是常演如果穿越时空去异界,就需要什么很古怪离奇的载体,比如水晶什么的,眼前的这个东西如此的古怪,自己又对它有种很特别的感觉,没准就是她穿越回现代的关键之所在。
绿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叫起来,“浅衣你疯了,他刚刚还想非礼你……”她立刻极力反对。
“绿绮,他还没死呢!”刘思琪试图说服她。“只要我们救了他,刚才你敲昏他就不算杀人了,顶多叫打伤而已,你说对不对?”
绿绮认为这话很有理,她毕竟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本来就因为杀了人而吓得六神无主,刘思琪这么一说,她也就惊慌失措的同意了。
“绿绮,我们家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他的?”
绿绮想了好一会,“我记得在宅子的南边有一处废弃的屋子,基本没人去那里,就是那里很脏很乱。”
“很脏很乱倒也好,这样就没人会跑去那里,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也很低。”刘思琪皱起秀眉,“可是,怎么把他给弄回去呢?”
正在这时,一个背着柴禾的中年汉子走入林中。
这汉子生得强健无比,浑身肌肉纠结,看起来像是个风餐露宿的樵夫。
刘思琪顿时有了主意,她起身奔到汉子身边,“这位大叔,可否帮我一个忙?”
“姑娘有何事?”
刘思琪指着地上昏迷的男子道:“大叔,可以帮我把这个人背到三里外的傅家吗?”
樵夫本是憨厚的人,瞧了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男子,脸色变了,他摆摆手后还摇了摇头,转身就走,“背死人,晦气!”
刘思琪急了,连忙又道:“他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大叔你就帮帮忙背他回去吧,常言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我也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
她想都没想,摘下挂在耳朵上的耳环以及戴在头上的珠钗,一股脑捧在手心,递于樵夫眼皮子底下,“我身上没带钱,只有这些首饰,只要你能将他背回去,这些珠宝首饰就都是你的了。”
刘思琪不知光她手中的这些珠宝就注意够眼前衣衫上摞满补丁的穷苦樵夫一家过上一年的生活,樵夫闻言盯着那些珠宝一咬牙,一拍大腿道:“那好吧,管他死人活人我都背了!”
他扔掉背上的柴,正要弯腰去背起地上的男人时,刘思琪皱眉看着男人后脑流出的血说了句,“且慢。”
樵夫不解其意,却见她忽然弯腰从裙角边缘撕了一长形布条下来,抬起男人的颈脖,将他侧翻过来,果见他后脑上全是鲜血,摸在手上湿漉漉的,她连忙用布条缠绕在他手上的脑袋上,为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这才和绿绮一起合力将他抽上樵夫的背上。
三人一起往傅家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