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漩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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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张全待我的情谊究竟深厚到什么地步,然而他愿意在我去往青丘馆的路上露出一丝口风,又在此时此刻特特假公济私的来看我一眼,我便只当赚到一点是一点,他能告诉我多少,我便听多少。

果然见他踌躇,但看到我殷切恳求的目光,这才又道:“今日大典,禁军在太极宫去往天台的路上发现了火药和刺客。太子亲自带人处理时受了伤,太后一听说当时就晕了过去,皇上龙颜震怒,下令各宫主位前往慈宁宫侍疾,其余宫人均不得出宫半步。莫忘,你——”他说着说着便抬眼不解的看着我:“你此时出现,怨不得皇上疑心。”

皇上疑心,疑心什么?疑心我是妖孽克死了他的孩子,还是疑心我与宫外里应外合?我又能与谁里应外合,祭天大典上的刺客和火药没有伤了皇帝,却伤了太子,那么谁是得利者——擎王,他远在关外,手中还有三十万大军!

如若此事祸起朝堂,慕容霆岂不是腹背受敌,他在走前,可是将朝中势力散了个干净!

前方战事已起,最忌后方朝堂动荡、军心不稳。哪怕皇上起了疑心,此时也要按捺忍耐,所以他要封宫,封住所有人的嘴巴。

哥哥出自擎王军中,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改变,如若此时由他招认与擎王互通宫中消息,那么就算皇上暂时隐忍不发,事后必然还要追究。哥哥从军前认了苏老爷为义父,若被认定为擎王的内应,又牵扯上刺客的事情,那么无论云熙得宠与否,苏氏均会被牵连其中难得善果——脑海中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念头飞快闪过,越想越觉得可怖,本就不好的脸色颓然灰败下去,口中不由自语道:“我死也就算了,可怜哥哥无辜受这无妄之灾——”

“姑娘此话差矣。”赵全的声音飘渺如烟,却清清楚楚的传进我的耳中:“苏侍卫出自擎王麾下暂且不表。姑娘在这宫中几年起起伏伏,哪一次不是柳暗花明,怎么现下这般灰心?”他的声音又低了一层,细小的几乎不可辨认:“不说别的,但就巫蛊一事,奴才查问了这么多宫人,也没能问出个头绪来,还被湘妃娘娘训斥了一顿。奴才交不了差,难道就一头碰死不成?”

我面色一冷,看向他的目光全然没了热度。张全袖手而立,垂目定心,俨然是赵明德年轻了二十岁的模样。

是了,之前虽然暴室里凄风苦雨很是喧嚣了一阵子,但似乎都是些针头线脑,后宫女子不愿为外人道的小事,并没有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否则他绝对不会有时间来此与我闲磨牙。先前在慈宁宫正殿上的一番热闹中,除去丽芳仪怀里那个诡异的娃娃不说,她对着宁妃说的那些话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音来。如今张全居然无功而返,甚至到了需要向我探口风的地步,可见他师傅赵明德半点消息都不曾透漏给他。这其中或许有打压的成分,可我本能的感觉,赵明德不愿给张全指方向,原因并不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他的指点,太极宫又没有搜出什么来,张全手里除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布娃娃,和一个不能打不能骂的疯了的丽芳仪,他能翻出什么花来呢?最后便是找个替死鬼,将此事韵淡风清的揭过去,那么宁妃必然不会受到一点影响——赵明德是宁妃的人?

不不不,这个念头一起便被自己否定了。在皇帝身边伺候时曾听伽罗姑姑提起,宁妃殷氏出生威远侯府,虽是簪缨世家,但却并非望族,族中并无人才,仅靠着祖上福荫和宁妃在宫中的权势混沌度日。虽然皇帝器重宁妃,但有太后在,东宫主位花落谁家还很难说,以赵明德今日的身份地位,他实在犯不着这么快就站定立场。那么,他护着宁妃,只会是皇上的意思。

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一路风雨后面处处都有宁妃的影子,难道真就扳不倒她么——心头一毒,几乎咬着牙道:“张公公不必为难,人证不好找,不是还有物证嘛。奴婢亲手摸过那娃娃,布料质地都是上乘的明黄色云罗绡。这样的料子整个右藏库都寻不出几匹,公公大可往这些上面下点功夫。”说罢尤不甘心,又道:“丽芳仪对宁妃娘娘着实敬畏。”

大燕朝辟国以天地五行为根本,尤敬水土,故以黑色为尊,明黄、绛紫、正红等色亦为贵色,不可随意使用。宫中用色极为严苛,明黄色云罗绡,除皇帝太后太子外,大约只有升至妃位才能使用吧。是故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张全的脸色还是微微发白。我放淡了口气道:“奴婢能说的都说了,事情要怎么办还请公公自己掂量。”

说罢,往后退了几步,倚着墙缓缓坐下,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张全静立片刻,一语不发的转身而去。

他这一去,暴室中安静了不少。我迷迷糊糊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声尖利的惨叫惊醒过来。暴室的地牢无日无月,照亮身边的灯烛发出幽暗的暖光,合着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呼喊瑟瑟颤抖。心神早已被震撼的麻木,我听见在不可抑制的尖叫声中,并未夹杂半分胡言乱语——看来张全已经找对了方向。

宫中所有衣料均出自右藏库的锦霞馆,那里当差的宫人背后没有主子撑腰,自然知无不言。宫里越是位份尊贵,在衣料用度上越是讲究靡费,逢到年节用度大的时候,常常越过内务府直接从库里调用,过后再从内务府销账的事情并不少见。当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人尽皆知,但我好歹在那里当过几天差,又在云熙身边伺候多时,这样的事情怎会不知一二。张全拿着布娃娃的料子去查右藏库,势必会翻出些帐实不平的事情,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先前一批进来的要么收监要么去了浣衣局、恭房等处服苦役,如今被侍卫架进来的,人数不多,审问的时间却尤其的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我借着昏黄暗淡的灯火往外看,隐隐约约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除了凝阴阁,锦銮宫、华容宫、天妃宫、颐和宫、延庆宫,几乎所有宫室的人都被陆续带来问话,唯有锦銮宫陆昭仪身边的大宫女繁漪被上了刑,哭喊中吐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名字。

张全停了审讯,急急而去。翌日,小心翼翼将一个消瘦曼妙的身影带到我的牢房前。

我抬眼望去,看见立在那里的女子一身素白,秀美宁和的眉目间分明有万水千山,却被掩盖得无风无浪。身上微微的花香在暗室中弥漫开来,宛如一株白色曼陀罗寂静无声的绽放。

她看见我,水润的眼中光华婉转,在牢门前站定后,轻轻唤了一声:“莫忘。”

我原以为自己会吃惊的忘了呼吸,没想到本能的反应却只是微微行了个福礼,便与她相对而立:“薛更衣是专程来看奴婢的?”

立在一边的张全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接口道:“小主若有什么话,大可直接说,皇上那边还等着奴才回话呢。”

“有劳公公。”薛更衣微微颔首,望定我悠然道:“锦銮宫的繁漪招认说,是我的宫女小谢向她要了些黄色布料抄经,她念着一同进宫的旧情便给了些云罗绡。昨天夜里,张公公在楚娃馆的花坛底下挖出好些没用完的料子,你看,这下我又说不清了。”

那个“又”字从她口中轻轻划出,却重重落在我的心头,压得我面色一白,默然轻声道:“是奴婢对不起小主。”

薛氏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这宫里,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呢。”她侧首看向张全:“张公公,那巫蛊的娃娃是我做的。只因我母家获罪流放,心中一直怨恨,所以才做了这玩意儿诅咒龙嗣不昌,却不慎被丽芳仪拿去了。”

张全没想到她如此干脆,一时愣住,缓了缓才道:“薛小主——”

“既是诅咒龙嗣,为何娃娃身上写了宁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我望定她平静的脸庞,却看不到一丝尴尬起伏:“宫中宁妃最为得意得宠,我最不希望她诞下龙嗣,自然要写她的名字。”

张全的表情有些僵硬,我幽幽叹道:“小主,那个娃娃奴婢亲眼见过,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巫蛊之术诅咒皇室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小主何必待人受过。”

“是吗?”薛氏一脸漠然,望着我道:“我方才答应了张公公,只要让我跟你说上几句话,就把实情告诉他。我即见到了你,又说了话,怎可言而无信呢。”

说罢她将清澈目光投向张全,而我亦向他望去。张全面色发红,却依旧站着不动:“奴才听差办事,还请小主莫要为难奴才。”

“罢了。”薛氏轻飘飘道:“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呢。”她恍恍然划出一道凄迷的笑意,对我道:“莫忘,我就想来看看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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