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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少年掌门(1 / 1)

“谁是叫花子!速速随某前往开封府。『雅*文*言*情*首*发』”辅超带领着十来个开封府衙役,手举哨棒、铁索,面对数百乞索儿厉声喝道。辅超近年“鹰爪功”日趋精善,三指能提三百石滚石,五指齐下,碎石裂碑。

“我是叫花子。”常随叫花子身侧的头发花白的老乞心知开封府来者不善,懦懦地道。“谁人不知叫花子是个少年,你个老苍头竟敢欺瞒本官?”辅超大怒,五指成抓,反手将破宅门洞穿,挥手撕下了板门,扬手掷向半空。半晌,“轰”的一声,砸在雪地之上,激起漫天雪雾。

叫花子正欲挺身而出,一旁一个与其年貌相当的乞儿一把按住了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是叫花子。”随着声音,竟有十来个小乞儿挤出人群,站在辅超面前。辅超一怔,心头火气。“我们都是叫花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乞索儿,义无反顾地涌身向前。他们的身上虽然写满了卑微和低贱,脸上也因常年逆来顺受而露出惯有的怯懦和自惭形秽。但是,他们经过叫花子之事后,终于知道,原来乞索儿还能这么有骨气地活着。这就是后世将乞索儿统称为叫花子的由来。

“辅刑曹!稍安勿躁!叫花子!你且出来。”程德玄施施然出现在破宅门首,安抚了几欲暴走的辅超后笑吟吟地道。叫花子打眼一看,识得正是“赵太丞医馆”出现的恩公。心下顿时坦然。

“叫花子!你不必惊慌,开封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对你这条小命。也没甚兴趣。”程德玄见叫花子分开人群出现在面前,揶揄道。“叫花子虽说贱命一条,却也是父母生养,岂有不惜之理!”叫花子此言一出,程德玄不由动容。即便是怒火难平的辅超,都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

“草民叫花子叩见王爷!”叫花子跪在开封府的堂下,背弓如蜷虾。体若筛糠般地颤抖不已。叫花子何时见过此等威严的阵势,他原本以为辅超、程德玄之流已是贵胄之人,待见他们在赵光义面前一副诚惶诚恐、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献媚之态。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好你个大胆的乞索儿,竟敢在开封府强乞硬索,目无王法。你可知罪?”赵光义狭目微眯。声音不大,却是震耳发聩。“草民不敢!”叫花子将头抵在地上,几欲瘫软。“呵呵!你可忒是奸猾,只说不敢却不说有罪。你且说说,你为何无罪?”赵光义慢慢地端起茶盅,轻轻地吹了吹,微呷一口。

“草民不过一乞儿,不偷不抢。不欺不骗,只在人前乞讨。不在人后作祟,所穿乃百家废衣,所食皆残羹剩饭。若说有罪,那是上天之罪,令这些无家可归之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叫花子渐渐镇定起来,说话渐显伶俐。“哦!一个乞索儿竟有如此见识,本王倒是小看了你。”赵光义目光一凝,坐直了身子。“叫花子!你抬起头来。”赵光义从案上探起身子,凝目看向叫花子。

叫花子左右顾之,心中不安,偷眼看到两厢数不尽的官靴,不由茫然无措,实不知身在何处。

“王爷让你抬头,你就抬头,何故畏惧若斯?”程德玄轻声提点道。“是!是!”叫花子一寸寸地抬高脏乱的头颅,目光躲闪地看向高高在上的堂案,只见堂案之上,一双锐利的目光直射而下。『雅*文*言*情*首*发』“草民知罪了!草民再也不敢了。”叫花子触到赵光义的目光,直如五雷轰顶般地惊秫起来。那两束如电般的目光透着丝丝的冷寒之气,直射心房,任人无法生出丝毫抗拒之心。

“乞者!乞求,求讨,却也是给予。丐者!施舍,给予也!汝本一乞索儿,却能将乞得之物施舍与他人,是为丐也!况且乞丐之本意本就是乞求给予,大义之前,当仁不让,叫花子却是颇有侠风。”赵光义一眼望去,虽如惊鸿一瞥,却看到了叫花子目中无欲无求的清明。

“叫花子!若是本王将你留在身边,你可愿意?”赵光义一语惊人。“我…我不愿。”叫花子本是心花怒放,张口就欲应承,却忽然想起了与残缺和尚之前的誓约,当即改口道。“哦!却是为何?”赵光义不由向前欠身,顿时迷惑。“实不相瞒!叫花子事前已答允他人,若是不能归还丢失之物,情愿一生为乞索儿。”叫花子一时垂头丧气。“哦!原来如此!”赵光义瞬间明白了叫花子所指,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罢!从今日起,你叫花子就是‘乞丐’。”赵光义“啪”地一声,拍响醒堂木,一锤定音。

“叫花子哥哥!赵王爷封你做‘乞丐’,是个什么官职?”莲儿好奇地问道。“官职?呵呵!这哪里是什么官职啊!不过是个诨号而已。”叫花子苦笑一声道。“叫花子哥哥!那赵王爷赐你的这根棍子,可是尚方宝剑?”莲儿爱惜地抚摸着碧绿的竹棍接着问道。“王爷赐的这根竹棍,也不过是令人在庭院中随手砍下的一根竹子而已。”叫花子无奈地深深叹气,他是真的有些后悔没有答允赵光义留在其身边。

“叫花子!以老乞看来,你不入官门却是对了。你看!你恩公位高权重,却又如何?高官厚禄并不能获得如你这般的逍遥自在不是。”老乞一语点醒梦中人,“乞丐”叫花子蓦地直如醍醐灌顶。

“叫花子可在?”城隍庙外有人高声呼道。因西城的破宅被辅超抓破了板门,叫花子只得暂时栖身在东城的城隍庙里。“是谁?”叫花子一跃而起。“原来是恩公驾到,叫花子有礼了!”叫花子见到程德玄站在庙外,赶紧躬身行礼。“呵呵!这是我家王爷赐你的棍法。”程德玄郑重其事地将一本画本交到叫花子的手中。“棍法?”叫花子接过画本。甚是疑惑地问道。

“是啊!打狗棍法!王爷说了,你日后行乞无技傍身可是不行,若是有恶狗挡道。有了这‘打狗棒法’却是无碍,你好自为之吧!”程德玄实不愿在此久留,言尽于此,洒然而去。

宋室赵氏兄弟江湖人称“金银双棍”,“赵氏盘龙棍法”更是享誉武林。如今,赵光义因叫花子大字不识一个,遂将“赵氏盘龙棍法”以画本相传。虽是看中叫花子的为人仗义,却也不乏深意。

“叫花子!我们乞索儿平日行乞,不过三五成群。又没有什么护佑手段,因此常常受人欺辱。近来老乞见你结众而去,虽说不上丰足,却也不曾空手而回。老乞就想。若是你能带领大家一同行乞。这些乞索儿们就不至于再饿死街头、冻毙里巷了。”老乞带着七八个老年乞索儿围在叫花子身边,开始循循善诱。“你们要做什么?”叫花子警觉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来做这些乞索儿们的头领而已。”一个满口牙齿未剩几颗的老乞,操着漏风的口唇说道。“不行!我做不来的。”叫花子忽地站起,就欲逃走。“慢走!”三四个老乞拉胳膊拽腿地将叫花子拉坐在中间。“没有什么不行的,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帮你,你又害怕什么?况且,你就真的忍心看着像莲儿一般的幼小乞儿白白地冻饿至死吗?”老乞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服着叫花子。

“我们的这个帮会就叫‘叫花子帮’。”老乞们见叫花子不言不语,顿时来了兴头。“不好!不好!应该叫做‘乞索儿帮’。”另一个老乞摇头道。“你们说叫‘乞儿帮’可好?”无牙老乞笑得口水直流。“若是真要立帮结派。不若叫做‘丐帮’吧!”叫花子无奈地道。叫花子的脑海里顿时忆起赵光义曾说起过的话:丐者!施舍,给予也!乞丐本就是乞求给予。叫花子就是要世人知道。乞索儿也能施舍和给予。

“还是叫花子有学问,就叫‘丐帮’。”做为发起人的老乞眼里熠熠生辉。“你怎么还叫叫花子,应该叫帮主才是!”无牙老乞吃吃地笑道。“是!是!帮主!参见帮主!”老乞们一个个喜上眉梢,尽皆拜服于地。“乞丐”叫花子手持竹棍,身怀“打狗棒法”,就此成为了开天辟地的“丐帮”第一任帮主。

黄山光明顶,一轮明月当空高挂,圣洁的清辉洒满奇松怪石。

“师父!夜深了!您该休息了。”糟老头静静地站在“铁衣老祖”王秋叶的身后,柔声说道。“是啊!确是该休息了。”王秋叶语中凄凉的意味令人心酸。“师父!您又想二位师兄了?”糟老头轻声问道。“呵呵!人死不能复生。人生百年,百年之后呢?还不都得一抔黄土埋枯骨。”王秋叶微微太息。

“铁衣老祖”老祖打发糟老头回房后,独自将自己关在密室里,回首往事,历历在目。

几十年来,自己一向洁身自好,自认为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可是,李台的一番话,却又那样深深地刺痛着他。哥琳娜之死;李云霄之死;弟子门人之死。可以说,自己的一生,所负甚多。如此说来,李台所言非虚,枉称侠义的伪君子,冠在自己的名下,一点也不冤枉。

王秋叶缓步踱到佛龛前,伸手取过了那把匕首。这把带着哥琳娜幽魂的匕首,它陪伴了自己七十余年,睹物思人,王秋叶心中一阵酸楚。王秋叶把玩着匕首,睹物思人,心无所属。

如今,“铁衣门”三大掌门弟子,侯襄、车蚩相继而亡,唯剩王秋叶晚年所收的幼徒糟老头。糟老头资质奇佳,聪慧机敏,天生就是个武学奇才,假以时日,定当为武林大放异彩。可是,王秋叶在世的日子却不多了。近些日来,王秋叶业已感到自己寿数将尽,天道轮回,生死有命,王秋叶知道这是不可逆转之事,非人力而可为。因此他加紧督促糟老头,将一身武学。倾囊以授。

黑郁郁的天边微微露出一丝淡淡的光晕,这抹瑰丽的光晕渐渐变实变宽,渐渐平展铺开。隐隐的半圈红艳艳的彤红慢慢地染红了光晕,缓缓地如同背负着万仞高山般,冉冉升起,那夺目的日头偷偷地露出了眉眼,努力地向上挣脱,一点点地展露出真容。

王秋叶带着糟老头和萧小人,站在山巅之上。望着一轮红日终于喷薄而出,瞬间金光四射,遍洒山林。整个身心都似乎陶醉在这震撼的日出之中。萧小人双眸发亮,早已没有了上山时的惺忪。

“糟老头!你和小人是要好的朋友,你今后能做到福祸相依吗?”王秋叶望着红日问道。“师父!弟子虽愚鲁,但也知为友之道。弟子一生没有兄弟姐妹。小人就是弟子的兄弟。”糟老头目不斜视。却是语气坚定。“呵呵!好!那么小人,你当糟老头是朋友吗?”王秋叶并不回头,似乎陶醉在日出之中。“是的!小人一直都知道,糟老头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萧小人不假思索地答道。

“在此日出之时,你们结义成兄弟可好。”王秋叶收回目光,回首看着二小。“好啊!”萧小人兴奋地欢呼道。“是!师父!”糟老头异常沉静,恭敬有礼。王秋叶望着糟老头的目光顿了一下,眼底有一丝抹不去的忧伤。糟老头看着师父。分明感受到了师父心头的不安。

“我!萧小人!今日效桃园结义之举,与糟老头结义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萧小人有样学样,模仿着糟老头的行止,磕破中指,将血滴滴在王秋叶带来的酒碗中,然后二人八拜为交,将盟誓血酒,分而饮之。

“小人!你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没有你洒脱,你今后可得多多提醒与他。”王秋叶不无忧色地望着收拾东西的糟老头。“糟老头!小人心性太过随意,你也应当为他防范外人的设计。”王秋叶微微皱眉,看着一刻不停的糟老头。“是!师父!弟子知道了。”糟老头淡淡地道。

“糟老兄!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结拜?”萧小人回到房中,开口就差点让糟老头憋死。“小人!怎么就是糟老兄了?”糟老头郁闷非常。“不过!小人!你多心了!师父这是在做临终的嘱托呢!”糟老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大放悲声。“啊!老祖他怎么了?”萧小人吃惊地问道。“人生百年,师父已过了百年之数。”糟老头凄然地道。萧小人望着糟老头,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他总算是明白了“铁衣老祖”这些时日以来种种的异常举动了。

“大师!何谓英雄?”王秋叶望着寂空禅师问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寂空禅师手捻佛珠,神情肃然。“何谓君子?”王秋叶将手中的匕首交到糟老头手中接着问道。“君子谦谦,虚怀若谷。”寂空禅师望向大殿上肃立的“铁衣门”弟子,声音朗朗。“常说人生百年,那百年之后呢?”王秋叶起身,将糟老头按坐在正中的交椅上,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糟老头身侧问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寂空禅师缓缓起身,踱到王秋叶的面前。王秋叶淡然一笑,伸手拉过一旁站立的萧小人,将他按坐在糟老头身侧的椅中。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寂空禅师伸手扶住一步步走下阶梯的王秋叶,一字一顿地诵道。“大师!我明白了。”王秋叶与寂空禅师以手相携,缓步走出了“光明大殿”。

“铁衣八老!参见掌门人!”大殿左侧一名记事弟子朗声宣读。“弟子……参见掌门人!”一位位“铁衣门”的弟子在“铁衣八老”之后,一个个上前跪拜,高声宣告。

是夜,“铁衣老祖”王秋叶寿终正寝,享年一百零八岁。【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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