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出去!”冯紫英下衙回府,迎面就传来冯唐的一声巨吼,奔到书房一看,自家小弟整个人被丢了出来。
“大哥。”冯紫默利落地爬了起来,朝冯紫英笑得开心。
“你又干了什么?”冯紫英被他笑得心慌,二弟三弟均是稳重的性子,偏偏幼弟是个天魔星,不知被绕进去多少回。
冯紫默又朝他笑了笑,欢快地跑开了。
冯紫英跺了下脚,忐忑地推开了书房的门:“父亲。”
“叫什么魂,叫声爹都不会。”冯唐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冯紫英明白自己又是代弟受过了,非常干脆地改变称呼,唤道:“爹,到底怎么回事”
“薛家二房的那个女儿在承恩公府遇险,被你四弟救了。”
冯紫英登时惊得愣住了。
“贴身贴肉地从莲花池里抱出来,你四弟说了他要负责。”冯唐犹嫌大儿子不够被刺激,又火上添油。
“爹,我刚跟薛蝌说好了,等年后柳湘莲回京便成亲。”冯紫英缓过神来,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如此一来,他们冯家成什么人了,柳湘莲那里也难交代。
“如今这样,她嫁柳湘莲也不得好,若你四弟不娶,她只有去死,薛家虽是商户,但好歹当年跟着□□皇帝打过天下,真要逼死了,我们倒惹了一身。”冯唐叹了口气,终于平心静气地就事论事,“横竖你四弟也无啥上进心,一心只想着游历天下,给他娶个嫁妆丰厚的媳妇,也算后辈子有靠。”
“爹,四弟不过一时不定性。”冯紫英却不乐意听了,他们兄弟和睦,便是四弟一辈子不出仕,他也愿意养一辈子,何必如此定了。
“便如此定了,他自己也愿意,就跟你见了贾家三姑娘便愿意,他见了薛家姑娘也愿意了,此时若是更有高门许嫁,你会齐了贾家三姑娘吗?”冯唐却不是迂腐之人,他当年也与冯夫人情投意合,个中滋味自是明白,想明白之后,倒安慰起大儿子来。
“可娘她一直想给四弟从家门规矩的人家娶一媳妇,好襄助四弟上进。”冯紫英也明白了,想到冯夫人,却皱眉道,“还有柳湘莲那里如何说。”
“我与你娘会说清楚的。不过你得与薛蝌说明白了,我们结亲的只是薛家二房,你姐姐宫里传来消息,她觉得薛才人处处透着古怪。至于柳湘莲那里,我与卫声去说,给他保一门好亲。”冯唐考虑得面面俱到。
冯紫英一听放下来,又为宫中长姐担心,喜忧参半地离开了。
冯唐晚间回了房,便与冯夫人将冯紫默身上发生之事一一说了,末了说道:“其实种种总有法子解开,可就两点,一是人家姑娘终究无辜,二是紫默说一眼就喜欢那姑娘。我想啊,我当年一眼喜欢上你,非要求着你来我家,我这一生都快活,到了紫英那里,本想给他娶个色色都好的,结果成了怨侣,如今他见了贾家三姑娘心都亮堂了,不如成全了紫默,若是他一生不开颜,我们做父母的再好的东西捧在他面前又有什么意思。”
冯夫人起先气急,正要分辨,听得冯唐后面如此说,不由得软了心,她何尝不是如此,与喜欢的人携手一生,最后一道老去,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
“事情便是如此,琴妹妹在家里没法待了,想托着三妹妹林妹妹照顾几日。”第二日一早,迎春便套了车,将薛宝琴送进了贾府。
“天哪!”饶是探春也不由得白了脸,正要说话,便听得内室里黛玉陪着宝琴哭了起来。
“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想着你们比我会说话,多劝劝琴妹妹。”迎春又红了眼眶。
“以后可怎么办?”探春点点头,又看一眼内室,将迎春拉到一边关切地问道,薛宝琴完全不似薛宝钗,才华横溢天真烂漫又坚毅坦荡,她们都很喜欢她,好容易离了梅家的火坑,怎么偏偏又遇上这事。
“我们爷想彻底与大房分开,不然谁知又出什么事!”迎春叹道,提起宝琴又滴下泪来,“出了这等事,柳家的亲事恐怕不成了,虽说那日的事被锁得死死的,到底是层隐患,我们打算等过些时候,是不是回金陵看看有什么合适人家。”
“到底委屈琴妹妹了。”探春也听得揪心,忍不住问道,“那救她上来的人呢?”
“也不知道是谁,谁也不忍心问琴妹妹。还有我们也担心,若是那等不尊重的,还不如当无事发生呢。”迎春摇了摇头,“这世上本就对女子苛刻,三妹妹我也知我那嫂子,不得不配了薛蟠,还动辄得咎。”迎春出嫁之后,性子便爽利了许多,尤其是出这事,也不得不陪着薛蝌担当起来。
说到这个,探春更加黯然,想了想说道:“二姐姐只管安心回去,家里除了我们这里不会有人知道。”
探春最是周全,迎春听了,登时放下心来,又与宝琴说了些体己话,才急急回去。
“这真是没有天理了!”黛玉好容易将宝琴哄睡,出来之后气得满脸通红,“作恶的一点都没事,反而受害的岌岌可危!”
“这世道真是如何说呢!”探春再能干,到底是姑娘家,也觉得如此不公。
“嬷嬷,这没法子了?”黛玉发泄了一通,回头又问李嬷嬷。
李嬷嬷也同情宝琴,她想起当年李姑娘也是这般进了太子后院,然后便送了命,叹了口气:“姑娘,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二姑娘二姑爷想着让事情淡化,已是琴姑娘的福气,有些人家更是不怪外人怪自家姑娘,逼死人的也有。”
“那琴妹妹以后呢?”黛玉又问道,她很想做些什么。
“姑娘,横竖琴姑娘还小,拖两年不妨事,将来姑娘嫁了稳了便能给琴姑娘撑腰了,三姑娘也是如此。”说来说去,不过因着宝琴出身商户,换个公侯家的姑娘,李大傻子再傻也不敢如此。
黛玉并探春都听明白了,更是黯然,若有世道,是女子也能堂堂正正地出去,能依靠自己,就好了。
“若是实在不成……我已打听了,世子并无嫡子,若是……”薛姨妈搅着帕子小心翼翼对着薛蝌说道。
薛蝌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真冲上去撕烂这老婆子的脸,好容易缓了缓脾气,咬牙切齿地回道:“这就不劳伯母,说起来也是叨扰许久了,我们也是时候搬回家去了。”
“蝌兄弟,你说什么呢!”薛姨妈一惊忘了如何反应,反倒是薛蟠反应过来,冲上去说道,急得脸都红了。
“我们二房本就在祖父过世时分了家,因着皇商之事才……如今堂哥也大好了,何必多生事端。”薛蝌直直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避开了,薛蟠又跳起来说道:“蝌兄弟,你知道我是几斤几两,这家里里里外外都仗着你,皇商资格本就是我没用丢了,何必如此呢!”
“大哥,我怕琴儿真的受不住去了。”薛蝌闻言看向薛蟠,脸色柔和了些,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他这堂兄真没对不起他们,上回梅家的事也挺身而出,如今这事也与他无关,但人总有远近之分。
薛蟠被薛蝌的眼泪吓坏了,呆了会,收回要阻止的手,他实在没脸。薛蝌乘势带着刚回来的迎春并匆匆收拾细软夺门而去。
“蟠儿,快拦住他!”薛姨妈这下真的急了,宝钗在宫里,家里闹出这等事,她怎么做人,家里上下都是薛蝌张罗,离了他,他们母子可如何是好。
“妈妈自己拦吧,我是没这个脸!”薛蟠实在忍不得,喝了薛姨妈一声,自回屋子了。
薛姨妈自己怎么去拦,眼睁睁地看着薛蝌一家搬走了,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这与我什么相干!”
英莲在内听了,想要出去,被薛蟠一把拉住。
“爷。”英莲为难地看向他
“她自作虐!”薛蟠是真生气了,宝琴也是他妹妹,这等事,他再不明白,也知道若是不好死了也有可能。
“爷,琴妹妹怎么办呀?”英莲登时流下泪来,她是最感同身受的。
“爷的那些体己还有分红,你收拾收拾,到时候给琴妹妹送去,不管怎样,有银钱傍身总是好的。”薛蟠没能耐,也只能想到这个,此时他也恨他亲娘亲妹太有能耐,不然一家人和和美美岂不是好。
英莲用力点头,寻思着自己也有些积蓄也一并送去。
薛蝌离了薛家,先将迎春一行安顿在为了后路备好的宅院里,也顾不得收拾,去了趟内务府,请辞皇商资格,也推荐了薛蟠。
内务府见惯了为了皇商资格打破头的,被掳夺时的哭天抢地,第一次见人主动请辞的,忍不住看了薛蝌好几眼,薛蝌悄悄塞了个荷包,办事的人暗自掂量了下,认真记下了。
出了内务府,薛蝌反而觉得整个人轻松了,想着索性宅院有迎春打理,倒是要与冯紫英说声,他是男人,除非柳湘莲一辈子不知道,否则总有芥蒂,宝琴也受了一次,他赌不起,还不如大方些,先放开了。
“你这是去哪儿了,我正满京城找你了,去你家找你,好家伙,已乱成一锅粥,说是你搬走了。”来到冯家,正撞上冯紫英回来,一把抓着他进了府。
“本就是分家的,挤在一起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早些。”薛蝌捧着茶喝了口,解释道,他要乘早将这事宣传开来,与大房断得明白,他们这般行为迟早要闯出大祸来,就是可惜了堂兄堂嫂。
冯紫英诧异地挑眉,他还没怎么动,薛家二房就这么分了,看来天意如此,于是朝小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点头退下。
薛蝌放下茶盏,缓了缓,艰难地说道:“冯兄,先前托你的婚事恐怕不成。”
“哦?”冯紫英这回是真惊讶了,他本以为薛蝌是不会主动提出来,毕竟若是瞒过去,也是段好姻缘,就算瞒不过去,薛蝌与柳湘莲要好,未必不能成。
“我妹妹前儿出了点事……不敢耽误柳大哥。”薛蝌断断续续地说道。
冯紫英倒有些钦佩他了,心思清正,便是一时受困,也不妨事。哥哥如此,向来妹妹不差,对四弟也说得过去。
此时冯紫默进了来,冯紫英拉过他朝薛蝌介绍道:“这是我四弟,你喊他紫默便罢了。”
薛蝌愣了,反应过来忙见了礼,冯紫默等了半天也不见冯紫英介绍,只得待薛蝌以兄长礼。
“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待冯紫默行完礼,冯紫英便出言赶了他出去。
冯紫默心里几乎要跳起来,面上却一丝不苟地礼毕离开,薛蝌更懵了。
“我四弟,配你妹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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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的时候,突然很感谢那些革命时建国初以及后来拼了命工作生产的女前辈们,正因为她们一代代的努力,才有女性地位的大幅提高,我们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想要成为独立女性,想要成为女强人,想要相夫教子,想要游戏人间,都可以是自己自由意志的选择,万分感谢。
另外,薛宝琴其实红楼梦里有一句叫不在梅边在柳边,推测她可能最后嫁给柳湘莲你,我的文里做了些更改,为了更加戏剧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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