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央手术区的门关上,红灯骤然亮起,琴姐才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惊慌失措地揪着景丽欣的衣服,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此刻有些冒犯的行为,神色极度的不安,面色惶恐道:“丽欣小姐,你说……老……老爷会不会有事?大小姐……还不知道呢。”
会不会有事,景丽欣也不清楚。
送医也送得及时,又有张森这个号称是心脏病专家在,刚刚检查瞳孔反应的时候应该感觉还好,生命危险应该没有,如若生命垂危,张森的反应并不是这般泰然。
可是,突如意料的晕倒,谁知道这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引发如此大的波动,本来,家里上下都知道景铭城的心脏不好,有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第一时间都会避着他,哪曾想这次会突然晕倒,谁又能预估会有怎样的结果?一切,都要等里面的心脏手术先做好,检查过后,才能确定最终会不会有事。
在电视上,景丽欣见过比景铭城更骇人的场面,这次,景铭城只是昏迷,没有意识,呼吸微弱,但并不像电视上看到的一些严重的车祸病人那般,很多时候还会皮开肉绽。
可也许因为他的身份不同,因为他是她的爷爷,所以她难免显得焦急以及揪心。
刚刚一路上,精神紧绷着,忧心着景铭城的生命,生怕来不及送往医院救治,再也听不到他那严肃而又温暖贴心的话语,就好像她心中托着的一个重担,她无法放松。
以致,这会儿,景铭城被转移进去,她手中一空,心头也跟着空了起来,浑身便虚得发软。
她顾不得去清洗下身上以及手上的脏污,也顾不上回答琴姐的问题,就那么微屈着腿,像受了极大的打击般连退几步,挨着后边的等候椅,无力地坐下,面带愁容,神情略有些恍惚。
宋叔倒还好,毕竟是男人,虽然同样担心,这会儿倒也还算沉得住气,自己寻了一张椅子,跟景丽欣一样,在一旁静待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可琴姐,却是闲不住,一个人在手术室前,长满老茧的双手交叠于腹部,有意无意地揉搓着,当然,她一直是在焦急跺脚转个不停。
景丽欣今天的精神本来就不太好,琴姐现在在她面前老是这样一直转,转得她眼花。
她想用手压压眉心,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神经,可抬起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沾着泥土和灰尘,放在以前,她定是在发现的那一秒后就要去洗掉,但,此刻,她竟然连站起来都觉得无力极了。
但,转念一想,手术说不定要多长时间,她总不能这样一身脏污地一直坐在这里。
于是,她又起身,想先去给自己清洗一下。走过琴姐身边时,不经意间一瞥,看见她正从兜里颤巍巍的摸出手机,这个动作,像是要给谁打电话。
景丽欣想到一种可能,她神情一凛,神经微绷了起来,驻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琴姐,轻问:“你要打给谁?”
“我打给大小姐。”琴姐正低头打开手机的键盘锁,听到景丽欣的问话,她下意识地回答道。
景丽欣一听,果然与她心里想到的那个可能不谋而合,眉心微蹙,眸光微闪,在晕黄的灯光下,泛着妖冶的光芒,继而像是打定了主意般,沉声说:“暂且先不要让清漪知道,琴姐,这个电话,你不能打。”
“额,老爷弄成这样,大小姐不回来怎么行?万一要是有什么事……”琴姐似是不敢相信景丽欣会说出这般话来,她惊得瞪大着双眼看着景丽欣,右手依然拿着手机,却颤个不停,嘴里虽然答着话,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
“我说别打就别打,听到没?万一有事,我来负责!”景丽欣知道自己说的在别人看来很无理,但此刻的她,就是不想让景清漪知道这件事,许是为了自己心底里那点龌龊的想法,又许是她想看到景清漪后悔的样子,她不痛快,景清漪也别想痛快,想到这里,明亮的眼睛里沾染着深深的嫉恨,见琴姐执意要打电话给景清漪,她一急,怒红着眼,没控制住心底里灰暗的情绪,伸手夺下了琴姐的手机。
“丽欣小姐,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能这样!再者,老爷最疼宠大小姐,这要是万一……大小姐会后悔终生的!”宋叔在旁,惊讶于景丽欣的激动情绪,也不敢相信景丽欣会自私到这般,他忍不住出声责怪了几句。
景丽欣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惨白的唇,她的眼底快速地掠过一抹晦涩难懂的暗芒,这一闪而过的情绪并没有让人捕捉到,拿着琴姐的手机,目不斜视地直接走开。
琴姐和宋叔面面相觑,约摸过了几分钟,想再拿手机打电话,可刚刚情况那么凶险,出来得那么匆忙,谁还顾得上带手机,再者,他们都是要整天忙活的人,谁也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琴姐是想着在医院需要跟人联系,后来才趁着景铭城被弄上车的那个空档,跑回去拿的。
这会儿,手机被景丽欣收走,等于两个人都只能这么干等着手术结束。
景丽欣去了就近的洗手间,从刚刚夺过琴姐的手机,就那么一直紧紧攥着,似是担心有人会抢手机。
手中沾上的泥土和灰尘令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小小的黑色手机在她手心,静静安躺着。
她伸了拇指,解开琴姐的手机键盘锁。
没有探人**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上面的通话记录,看看刚刚琴姐的电话有没有打出去。
琴姐的手机款式老旧,屏幕还小,用惯了智能触屏机的景丽欣用不太习惯,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里边的通话记录。
她定目仔细看着,直到确定没有把电话打出去,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到旁边干爽的洗手台上,而后将自己的双手置于龙头之下,开了水阀,任凭水流冲刷她的双手。
当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她那玉白纤细的手指时,大脑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了点,现在,只希望,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她最亲爱的爷爷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凡是总有万一,何况还是由来已久的心脏病,谁也说不准后面会不会有任何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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