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这样磕着磕着,竟然已是让额头都磕到红肿。
唐春看着难受,一直劝景清漪,让她谢礼的时候,意思一下就可以,不需那么用力。
可景清漪却是恍若未闻,依旧故我地,认真而又庄重地进行着每一次磕头谢礼的动作。
待一一送走那些陌生的商界人士,景清漪又重新迎来了另一拨人。
她不意外祁盛跟着许晴芸一起过来,现在的祁盛与许晴芸对她,可说是真心接受,这几天在医院,她看见他们的次数,也不算少。
祁盛与许晴芸一道鞠躬,在景铭城的灵柩前,独自站了几十秒,最后,是叹息一声。
在许晴芸挽着祁盛准备离开的时候,景清漪是磕了个极为响亮的头。
那声音,惊颤了很多人,也包括刚刚从侧门进来的祁懿琛。
他本想唤她,可是在这样肃穆的场合,不适宜有太过高扬的声音,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所以,他只是加紧了脚上的步伐,想要过去她身边,告诉她,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哪怕是面对着他的家人,也不需要如此。
只不过,许晴芸却是比他更快。
这一声响,也同样是敲痛了许晴芸的心,她本欲离去的脚步,生生止住,而后放下挽着祁盛的手,几步来到景清漪面前。
她俯下身,忍不住心疼的把面前这个被折磨到已然脱形的女子抱到自己怀里,哽咽着出口:清漪,你要好好的,等办完这一切事情,住过来,跟阿琛一起,好吗?
景清漪的眼泪,扑朔扑朔地掉,像成串的珠子,悉数落到许晴芸肩头的黑色绸布衣衫上。
眼泪很多,可是她却没有哭出声,也没有回答许晴芸。
经历了这么些事,景清漪的心里涌上一种叫做满布沧桑的感觉。
如果没有工地上那起意外发生,也就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如此,就不会牵连出景闻行贿之事,而且,景闻的身体也不会被累垮,景氏地产不会出事,股东就不会闹事,而景铭城,也就可以不用那么快死去。
她和祁懿琛,更不会打下这个结,不会存在他有没有及时告诉她,景铭城再次入院的事。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如果的事,终究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之后,来了贺明扬,李文,还有贺北城。
这三个人,个个容貌拔尖,身形笔挺,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贺明扬是因为被临时出现场耽搁了,所以来得迟。
而李文跟贺北城,则是刚从机场赶过来,之前有听到过祁懿琛在讲电话,随意提了两句。
这些人,自然是优秀的代表人物,景清漪欣慰,因为有了这些人,景铭城走得也算体面。
在整颗心都沉到难以负荷的时候,总算,李文带来了个算是较好的消息。
李文说,景闻的病,有了好转的苗头,也许等过两天,祁懿琛请的那个专家过来以后,会有新的治疗方案。
如此看来,景闻复原的希望,更大了些。
景清漪记得,当时她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可是,还没等她的这口气顺好,门口又是来了两个人。
是孟志伟和骆姓股东。
看到孟志伟,景清漪就想到景铭城那记事本里提到的事情,原来他就是当年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她死死地咬着惨白的唇瓣,一股腥甜涌动在胃里,她的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强压住不断从心底涌上来的恨意,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骆姓股东站在景铭城的灵柩前,很庄重的,连鞠三躬。
后来,骆姓股东站到景清漪面前,看着她,轻叹:孩子,坚强些。老爷子在那边,有你父母陪伴,应该会很快乐。
景清漪不知这骆姓股东说这话为何意,她努力地睁着一双早已变了形的眼眸,哑声问:您知道我父母的事?
骆姓股东点头,没有多言,只简短回了句:是旧识,多少知道些。
景清漪足足呆了一分之久,而后才磕头谢礼:感谢您前来吊唁。
对于当年那件事的详情,景清漪想要知道。
只不过,现在的场合,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问过多,也不允许她问太多。
可是,另外一件事,她不得不问,骆姓股东过后,是孟志伟。
这一刻,景清漪起了身,双腿因为长跪,麻得站不起,直直发软得像要随时都坠落。
唐春想去扶,景丽檬也本能地想去扶,只不过,景清漪的身子,最后却是被祁懿琛揽住。
景清漪根本站不稳,整个身子,完全是倚靠着祁懿琛的一臂之力给托起来的。
可是,她却固执地站着,盯着面前这个满脸肃穆的男人,好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看她那眼神,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跟孟志伟有仇。
可是,到最后,景清漪却只是轻声无力地开口,问了一句:孟志伟,不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知孟志伟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在景铭城的追悼会上,问这样一个特别有深意的问题而吃惊。
总之,在这样一句问话之后,孟志伟那满面油光的脸庞,全是灰败扭曲。
最后,孟志伟低声回了句:听过,不过于我而言,是废话来的。
景清漪几乎咬牙切齿:孟志伟,你要小心了,千万不要载在我手里!
景清漪的身子微微前倾着,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她也许就会质问面前这个男人,是不是他筹划了当年那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害得她父母双亡?
可是现在,她只能放走孟志伟,看着他长腿阔步的,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景清漪这段时间本就心力交瘁,吃不好睡不好。
即使人在进食,也只是机械地在咀嚼,即使在睡梦中,看到的也全都是景铭城的各种身影。
景清漪的大脑早就处在超负荷的状态,今天一上午又是跪又是磕头的,如今这么一激动,直接满眼乌晕。
景清漪使劲地眨眼,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祁懿琛握着她的那条手臂,也随着她这一连串的变化,不断加劲,稳住她身子的同时,也在一声声的唤她:清漪,清漪清漪,再撑着点,时辰要到了。
时辰要到了吗?景清漪将要泛散的意识,被祁懿琛的这一句提醒,硬是给拉了回来。
已到正午,确实,时辰是要到了,要送景铭城去火化,要让他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