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儿跟随父母亲到青龙寺还愿。
旺儿头戴帷帽,身穿长安城内盛行的石榴裙,披一件短小的襦衣,腰间挂一个精致小香囊,跟随在父母亲身后,朝寺里走去。旺儿牢记来前父母亲的叮嘱,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透过薄薄的帷帽打量这青龙寺。晓晓、曦曦两个姐姐就在旺儿身旁,她们也都头戴帷帽,都打扮得明媚亮丽,姐妹三人跟在父母亲身后,虽不开口子说话却能够用特有的暗号交流。旭旭和昕昕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休,要不是被父母亲牵住,早冲到前面去了。
长安城里居然有寺庙。
这让旺儿感到稀奇,记得在前世只有在名山秀水之地方可看到寺庙。高大轩昂的大殿,形状各异惟妙惟肖的佛像,虔诚叩拜的香客,都令旺儿大开眼界。
父母亲带领全家人来到观音阁。父母在前,旺儿姐弟几个在后,一齐向送子观音叩拜,感谢她大发慈悲送了两个儿子给张家。旺儿不相信旭旭和昕昕是送子观音送来的,跪在团浦时并无父母亲和两个姐姐的虔诚。叩拜中,旺儿听到身后有动静朝后望去,就看到昕昕伸手偷偷掐旭旭的脚趾头,旭旭发觉不客气地反掐昕昕的脚趾。
太过分了!你们就是不真心感激虔诚叩拜,好歹也装出个认真的样子呀。
旺儿威胁地瞪两个不安分的家伙,用眼神警告他们:再敢捣乱,小心收拾你!
旭旭和昕昕一齐冲旺儿做鬼脸。才不怕这个小姐姐呢。
跪在前面的父亲轻轻咳嗽一声。旭旭和昕昕马上停止了打闹,一本正经地叩拜。旺儿收回目光,将双手放置团浦上,学父母亲的样子朝上面的观音像深深叩拜。
母亲向青龙寺捐一大笔银子,给送子观音塑金身,这是之前她求子时许下的。
父亲抽签,得个上签,非常高兴。他求的是前程,如果抽签灵验的话,父亲此次回京将获得一个非常好的职位。
在丫环奴仆的围护下,旺儿与晓晓、曦曦三姐妹到天王殿观赏。
突然有崔莹莹身边的奴婢找来,说要去拜见一了大师。于是,旺儿三姐妹离开了天王殿。
青龙寺后山有大片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个青砖小庭院,是一了大师居住修行之处。
旺儿跟随父母亲进去,在禅室里见到了一了大师。
这位一了大师,跟旺儿记忆中的一个样,体形丰满,满面红光,自己已从一个刚满月的小女婴变成了小姑娘,他依然是十年前那个中年和尚。旺儿疑心他有独门修炼法术,可以令他长生不老,最起码可以延迟衰老。
旺儿一本正经地跪在团浦上,暗中窃笑。
哼,母亲跟外祖母串通一气,请一了大师到侍郎府做戏的事,我是知道的。
父亲一直被瞒在鼓里,他敬畏地跟一了大师说话,感激他十年前光临侍郎府,并慷慨地赠予小女儿佛珠。母亲配合着父亲向一了大师说感激的话,挺会做戏的。
暗中观察的旺儿,暗中称父亲是傻子,母亲是超级演员,一了大师是大骗子。
“孩子,京城可好玩?”
暗中窥视不断腹诽的旺儿,怔忡片刻,方反应过去,原来一了大师在问自己。没有心理准备的旺儿,不假思索地摇头:“一点都不好玩。”
在京城里生活,不得随意出门,没有取之不尽的鲜花,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祖母喋喋不休老想教训人,祖父不苟言笑一开口便说做人大道理。回京城后,最快乐的事便是到外祖母家作客了。
一了大师微笑注视旺儿:“孩子,你觉得,江南比京城好?”
感觉到在场的人都看着自己,旺儿变得谨慎起来,她想了想:“大师,我的好朋友都在江南。回到京城,我就看到不到他们了。”
“孩子,不必难过,你很快就会有新朋友的。”
跟一了大师说话时,旺儿只当成是主人跟小客人间的闲聊。后来发现,一了大师只跟自己说话,并没有跟两个姐姐和两个弟弟说过一言半句,又觉有些奇怪。也许,因为姐弟几人中他曾参加过自己的满月酒,所以肯另眼相待吧。
旭旭和昕昕在团浦上勉强跪了半刻,就开始东张西望扭来扭去,后来又偷偷站起来揉搓膝盖。对于六岁大的小男孩来说,跪在团浦上听大人说话,实在是太痛苦了。张锦煜无奈,放过两个顽皮的儿子,让他们到门外玩耍。旭旭和昕昕跑到禅室外玩耍。
旺儿以照看两个弟弟为借口,也离开禅室到外面。
晓晓和曦曦也随后出来。
旭旭和昕昕难得有安静时候,因担心他们太闹腾,晓晓和曦曦、旺儿将他们带出一了大师的庭院,到外面的竹林玩耍。
竹林里有翠绿色的蚂蚱,它们趴在竹枝和竹叶上,发出“唧唧唧”叫声,吸引了旭旭和昕昕,兄弟俩在竹林间奔跑跳跃逮蚂蚱,说要拿回家喂祖父养的小鸟。因竹林里没有旁人,旺儿三姐妹也加入了逮蚂蚱的行动中。姐弟几个把逮到的蚂蚱串到一根小竹枝上。
此时,身着月白长袍的李浩与一身锦服的李瑁走进竹林深处,一群护卫跟随。看到在竹林中戏耍的张家几姐弟,李浩和李瑁都深感意外。只略停脚步,李瑁就带领人走向青砖小庭院,求见一了大师。可是传话的小和尚说,一了大师在会客,没空。
于是,李瑁和李浩滞留在竹林里。等待的时候,无聊地观看在竹林间玩耍的那几个人。
竹林间,三个少女和两个小男孩奔跑追逐着什么,不时发出欢叫。年纪大的那个少女拿扇子拍打竹枝或竹叶,动作优雅,两个小少女和小男孩却无所顾忌,他们扑到竹林下的草丛里,握住竹枝用力摇,有时拍手大笑,有时跺脚大声嚷嚷。那两个小男孩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兄弟,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那衣着都是相同的,且都极顽皮。
起初,李浩没有留意,听到几声“旺儿”的叫喊,再定神细年,李浩笑了。
“是她!”李浩低呼。
不远处,那个绕着竹子跑,边跑边叫嚷的人,正是旺儿,那个爱花成癖的小姑娘。她总是这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
旺儿与旭旭、昕昕合伙围攻一只绿油油的大蚂蚱。走投无路的大蚂蚱高高弹起,落在一个刚走来的身影上。旭旭不假思索便扑上去,将大蚂蚱抓在手心,得意地欢呼。
晓晓和曦暗大惊失色。旭旭脏兮兮的爪子在少年男子的白袍上留下清晰的爪印。一看那少年的穿着以及他身后的护卫,便知道他身份不凡,一般人招惹不起。
“公子,对不起。他人小不懂事,请你原谅。”晓晓和曦曦赶紧向李浩赔礼道歉。
旺儿看到情况不妙,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旭旭拉到身后,然后警惕地看穿白袍的少年。
“大公子,是你呀。”
认出被旭旭留下爪子印的人是李浩,旺儿绷紧的心顿时舒缓,细看李浩眼里带笑更是彻底放心,拉出身后的旭旭叫他向李浩赔礼道歉。旭旭理亏,乖乖向李浩赔礼道歉。李浩大度地原谅这个莽撞的小男孩儿。
李瑁惊讶地看眼前发生的一切。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以李瑁对李浩的了解,此刻李浩罚冒犯他的小男孩跪地或冲小男孩举起鞭子才正常,他居然冲那小男孩笑眯眯地,将袍子上的爪印完全无视掉。
反常!太反常了。
有谁能够知道李浩此时的纠结。李浩强忍着拍飞旭旭的冲动,这小子敢弄脏他的衣服,因为是她的弟弟,看在她的份上,只得大度地原谅这小子了。不仅不好追究,李浩还露出欢喜的样子,笑眯眯地打量旭旭:“张小姐,这两位就是你那双胞胎弟弟么?”
“你是谁?”昕昕冲过去,好奇地打量李浩,继而打量李瑁和护卫们。
李浩、李瑁和护卫们都被昕昕手上提的东西吸引住了。昕昕手上提着一串蚂蚱,用小竹枝串成一长串的蚂蚱痛苦地挤到一起,不停地蹬脚扇翅膀。这种状况,李浩和李瑁绝对是首次看到。
李浩笑眯眯地问:“你们抓它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它们串起来?”
“这个你都不懂!”昕昕不屑地撇嘴,“我们抓蚂蚱,当然是用来喂小鸟的。不串起来,它们不跑掉么。”这个法子是跟武哥儿学的,在江南的时候昕昕兄弟俩时常跟武哥儿去逮蚂蚱喂小鸟。
堂堂宁王府的大公子,居然被这个鼻涕未干的小屁孩鄙视。
旺儿留意到李浩的郁闷,赶忙替他解围:“昕昕,大公子不养小鸟,不懂这些。大公子擅长养狗,他喂养一群狗,他要那些狗站,那些狗就站,要那些狗跑,那些狗就跑;那群狗有非常好看的,有凶猛能够捉老虎的。咱家里那条可爱的小狗,就是这位大公子送的。”
为了讨好李浩,旺儿将他的养狗本领添油加醋夸了又夸。旭旭和昕昕一脸崇拜地望李浩。李瑁摸着鼻子,若有所思地看李浩和旺儿。
李浩又是欢喜,又别扭,为岔开话题,便打量站在一起的旭旭和昕昕:“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旭旭马上捂住小屁股,提防地望李浩。昕昕狡黠地望李浩,眼睛滴溜溜转。
“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三少爷、四少年,二爷和**奶命你们快回来。”青砖小庭院外有人冲这边叫喊。
姐弟几人答应着,向李浩和李瑁告辞。
目送姐弟五人拥进青砖小庭院里,李瑁神色变得凝重:“怎么,一了大师接待的客人,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