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水在洛云清的提醒下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去。
可是已经晚了,匕首没入胸膛,赤色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染红了那素色的青衣。
常风没有将匕首刺入余秋水的胸膛,而是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身子如同刚刚的赤蟒一样,在众人的惊讶声中,缓缓倒在地上。
“为什么?”余秋水蹲了下去,他不明白为何常风要自杀,自己明明说了,不要他的性命。
“赤萧乃是我的心血所喂,从小便伴我长大,已有二十岁了,它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常风虚弱地笑笑,他望着余秋水。
“死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怨你,不过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余秋水咬了咬嘴唇,至于那所谓的赤萧,应该是那条赤蟒的名字。
“在那个篓里还有一颗蛇蛋,是赤萧的孩子,它们生来便有灵性,用精血喂养过后会变得更加聪明,它可以陪伴着你,帮助你,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好好照顾它的孩子,好吗?”常风眼里充满了不舍,他马上就要离世了,所以他希望能够给赤蟒的孩子找一个好的归宿。
“好,我答应你。”余秋水郑重地点头,他杀了赤蟒,于情于理,他都该照顾它的孩子。
“谢谢你。”交代完后事,常风安心多了,他的琥珀色的眼珠子微弱地转了转。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温兆辰,他没有死,对吗?”他的声音弱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清。
余秋水死死地咬着下唇,再次轻轻点头。
蛇剑仙终于离世了,年仅二十六岁。
余秋水抱着常风的尸体从地上站起来,他要好好替常风安顿一下。
不知道为何,常风和温兆辰,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和那个人。
竹篓里,一颗朱红色的蛋正发着微弱的光。
剑仙榜第三,蛇剑仙,常风,卒。
这剑仙榜上,仅剩二人。
剑仙榜排名第二,肖乘风。
剑仙榜排名第一,肖如意。
余秋水望着剑仙榜上的两个名字若有所思。
“这肖乘风和肖如意是两兄弟啊,肖如意是哥哥,肖乘风是弟弟,他们两人从小就一起练剑,不过哥哥明显比弟弟要厉害一点。”洛云清望了望剑仙榜周围的人,说道。
“所以啊有人说,这肖乘风能够坐稳剑仙榜第二的原因,有一部分都是沾了他哥哥的光。”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对了,你将温兆辰的剑炼的怎么样了?”余秋水冷不丁打断了正在八卦的洛云清,很显然对兄弟俩的八卦没有兴趣。
一提起炼剑,洛云清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跟着余秋水也快有一个月了,期间虽然炼过几把剑,可一碰就碎,更别谈和那洛神匠炼造的昊阙剑硬碰硬了。
“别着急嘛,好剑总是要经过多年的打磨啊!而且我还年轻嘛!”洛云清俏皮地吐吐舌头。
“还年轻,等你长大,我就老了。”余秋水从一旁露天酒肆的酒童手里接过了葫芦,仰天抿了一口。
他今年二十九岁,没几年就要满三十了。
三十岁确实可以做很多事,像洛晓峰,像肖如意,他们成名的时候都是三十岁出头。
但这始终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他也终究会被取代。
“大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人们的寿命可以变得很长很长,百年千年甚至万年?”洛云清收起了手里被昊阙剑斩断的剑,那正是他用温兆辰的剑炼制的。
“千年,万年,哼,不敢去想。”余秋水摇了摇头。
“嗯?你刚刚叫我大叔?”余秋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比我大那么多,叫你声大叔不是很正常吗?”
“比你大再多你也不能叫大叔,得叫大哥。”余秋水冷哼。
“好的,大叔
,你知道上古时代吗?那个传说中的神仙的时代,有四大神兽和众神。”洛云清根本没有听进去余秋水的话,满脸的憧憬。他在书上看到过很多这样的传说,神可以翻江倒海,可以不老不死。
“那只是个传说而已。”余秋水沉默了一下。
“可传说也是得有人传述的啊,就像蛇剑仙常风的那条灵蛇,你见过那么大的蛇吗?活了二十年就能够如此通灵?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妖的。”洛云清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嘿地逃出朱红色的蛇卵,用小刀刺破指尖,滴了两滴鲜血在上面。
朱红色的蛇卵上闪过一道猩红色的光,很快便将他的血液吞噬。
“你真的相信有神仙吗?天天喂着那只蛇卵,喝了你的血,这灵蛇出来得有多么的营养不良。”余秋水白了洛云清一眼,这两天他时常看到洛云清在用精血喂养蛇卵,尽管是常风临死前的嘱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相信啊!我相信我的父亲就是神仙。”洛云清嘻嘻嘻地笑,这笑容却格外沉重,沉重到有些悲伤。
“对了,你还没有说起你的父母是怎样的剑客。”余秋水将酒壶盖起,轻轻摇了摇,似乎在掂量里面的分量。
“在我眼里,他们当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啦,不过再厉害的剑客也会死吗?”洛云清依旧没心没肺地笑,让人看不清他心底的悲伤。
“是啊,再厉害的剑客,也会死啊。”这句话不知为何触动了余秋水的心房,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不同的人。
“走吧,肖乘风在万都城的福禄客栈里等着我们。”余秋水突然开口,有人在他的耳畔轻声说出了肖乘风的行踪。
他收起了心中的秘密,将手里的酒壶随手丢进洛云清的怀里。
“大叔,我能够喝一口酒吗?”
你还年纪小,酒这种东西岂是你能喝的?余秋水本想这么说,但是他刚想开口,便看到了洛云清一脸的满怀期待,旋即无奈地撇撇嘴。
“喝吧,喝吧,喝死你最好,不过可得少喝点,贵。”
洛云清欢喜地打开了酒壶,学着余秋水的样子饮了一口。
“哎,这酒的味道,好像变淡了。”
“……”
“你什么时候偷喝过我的酒?”
“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洛云清无辜地眨眼。
余秋水突然想起了之前心底的困惑。
“我就说为什么我葫芦里的酒总是少地那么快,原来有你这小子在偷喝!”
“大叔,你不要生气,酒钱,我以后会还你。”
“你还叫我大叔!”
……
……
福禄客栈可以称得上是万都城里最大的客栈了,它高三层,每一层都可容纳百人,每一日下午,从这一层到三层总是坐满了人。
因为这福禄客栈外有一擂台,正对着客栈的大门,只要坐在客栈里,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吸引他们的,便是这擂台之上的角斗了。
十大剑仙分布各地,而这万都城便占了两个,更有传言,余秋水和肖乘风的比试将会在这里进行,因此这几日,福禄客栈的位置总是座无虚席,没有人想错过这场精彩的比试。
这天下午,福禄客栈里来了两风尘仆仆的客人。
他们穿着粗衣,一大一小,像是一对平凡无奇的父子。
虽然看起来并不出重,但人人都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他们进门的时候,客栈里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了一楼大厅的中央,大堂里静谧无声,连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四方桌,满桌的精美的饭菜却只坐着一人在独自享用。
进来的孩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肚子。
“丢人。”余秋水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洛云清的脖子上。
“可是那鸡看起来很香嘛,还有那鸭!像是在向我招手。”
洛云清忍不住又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在梦里,自己已经坐在那里吃起来了。
“二位能和鄙人一起共进午餐,不甚荣幸。”方桌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风度翩翩。五官清秀俊朗,看起来很是年轻,但是大家都知道,肖如意已有三十七岁,而他的弟弟也仅比他小三岁而已。
他丝毫不像剑客,腰间一枚玉坠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
肖乘风站起来,笑着冲二位鞠了一躬,表示礼貌的邀请。
“真的吗!”洛云清大喜,也不推脱,丢下余秋水便跳上了椅子,盯着觊觎已久的鸭子啃了起来,把余秋水的酒葫芦随意在桌上找了个空处一丢。
只留下余秋水一个人在原地尴尬不已。
寂静的大堂里突然响起了笑声,人们被这可爱的孩子逗乐了。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肖乘风也不禁掩面长笑,慈爱地看着满手是油的洛云清,还不忘给他倒上一盅茶解腻。
“怎么,你不来吃点吗?吃饱了,才有力气比试。”他斜眼看着一旁机警的余秋水,开玩笑道。
“莫非是怕我在菜里面下毒了?”肖乘风见余秋水依旧纹丝未动,挑了挑眉,笑容意味深长。
“自然不怕。”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余秋水只得坐了下来,可他如坐针毡,全然没有洛云清的那般随意大方。
他感觉周围人的目光全部看着自己,让他极为不适。
“真是饿死鬼投胎。”余秋水忍不住又小声嘟囔道。
洛云清才不管他,我行我素,吃的津津有味。
“这是万都城最有名的桂花糕,很好吃的。”肖乘风微笑着端起一个盘子,轻轻放在余秋水的面前。
“谢谢。”余秋水双手接过盘子,却丝毫未动。
肖乘风也不再劝他,微微笑着望着屋外的天色,正是午时,外面的阳光很好,白茫茫的太阳照在门口的擂台上,光斑亮的有些晃眼。
终于等洛云清将一桌的菜挨个吃了个遍,最后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躺在椅子上。谁都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肚里竟然能装的下这么多食物。
“既然都吃完了,那就开始吧。”见洛云清享用完毕,肖乘风终于起身,向余秋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他到屋外的擂台上一较高下。
余秋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周围的食客们也都等的不耐烦了,没有精彩的比试,面前的饭菜再精美都让人觉得没有胃口。
看到二人终于动了起来,看客们纷纷欠身,精神抖擞起来。
余秋水率先踏上擂台,解开了昊阙剑的包袱,长剑轻轻点地,剑光四射。
“加油,加油,大叔,嗝,加油!”洛云清连饱嗝里都是烤鸭的味道,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坐起身来。
余秋水窘迫地恨不得用手里的剑在他肚子上剖一个洞,看看他的胃到底有多大。
可是肖乘风就在台下,还是等先解决了肖乘风再说吧,余秋水在心里安慰自己。
“上台吧!”余秋水对肖乘风说。
肖乘风点点头,他挥了挥手,两个管家似的人恭敬地挤开人群跑来,手里抬着一柄乳白色的宝剑。
肖乘风从二人手中接过剑,没人看清楚他的动作,剑已经出鞘,发出低低的嗡鸣声,细腻的剑身展露在空中,发出羊脂玉般的光。
“我这把剑,也是出自洛神匠之手,名曰殇。”
余秋水不明白肖乘风的意思,“是把好剑。”
“可惜还是不如你手中的剑。”肖乘风继续说道,他轻叹一声,旋即手腕一翻,将剑插在地上。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余秋水彻底怒了,他感觉肖乘风在愚弄自己。
从到达福禄客栈,开始吃饭到比试,这一切都极不正常,余秋水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的猴子。
“吃的太饱了,剧烈运动会胃痛,所以。”说着,肖乘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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