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史蒂文的存在让凯斯相信了一句话，上帝夺走了你一些东西，一定会给予另一些东西作为补偿。把几箱散乱的零件拼成完整的武器，史蒂文一共只花了十分钟。虽然这些武器跟一般军队使用的或者黑市中出售的不太一样，但性能结构却更加出色。
“我做了一些特殊的改装，你们知道，学校是绝不会让我们把正常的零件带进来的，所以我不得不就地取材，从宿舍里找出一些能用的小部件。”
史蒂文指着里斯特手里的那支光束枪，“我拆了热水管，然后把它溶解，重新铸成了枪管部分，是的。为此我不得不重新设计了枪管的形状，幸好两种金属的密度是相同的，它有点像沙漠700对吗？在我的改装之后它的性能只会更加出色。”
史蒂文脸上洋溢着得意，说起他在行的东西，简直滔滔不绝，“对了，这个部分是窗帘的拉钩，还有手柄的橡皮，是特殊橡皮，我拆了两张床的床脚才用融合剂合成出的新品种，花了我大半天的功夫，如果这种橡皮再硬一点就好了，那通用的材料肯定更多……”
他越说越兴奋，里斯特不得不强行打断他，“我好像知道你被赶出寝室的原因了，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忍了你一个星期！”里斯特嫌弃地看着他，“你打算把307也拆了吗？”
“当然……不。”史蒂文不知不觉看了眼凯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埃文斯特同学有股发自心底的忌惮，或者说畏惧？明明凯斯看起来比里斯特好相处多了，平时的语气也特别平和，顶多偶尔开开玩笑，完全不是难相处的人。但他就是觉得凯斯一旦说了什么，他最好还是听着……
“如果你需要的只是这些，我可以试着帮你弄一些来，只要你不拆了我的床。”凯斯笑吟吟地说。
“真的？”史蒂文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当然不会拆掉你的床，要拆也是拆我自己的！”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真的没有骗我吗？”
“当然。”凯斯点点头，只要破掉校园网的限制，跳到外网上，想买什么不行？
“我就知道我找到了一个好室友！”史蒂文一兴奋就爱挠头，看见里斯特正在研究那把改装的粒子束，他大方表示：“我来教你用吧，我在上面弄了点小窍门。”
他话刚说完，凯斯就打开了枪栓，粒子束的红光亮起又熄灭，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史蒂文盯着他，“你的手好快！”因为粒子束的能量太大，他特意在枪身上设计了一套防灼烧设计，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没想到眨眼间就被凯斯找到还破解了。
“你也喜欢粒子武器？”史蒂文问。
凯斯自己也有点恍惚，似乎意识里就知道该怎么做。
“挺喜欢的。”他答道，“你做的粒子束很不错。”他捡起几样史蒂文扔在一边的零件，快速地拼出了另外一把粒子束。
“是这样吗？”
史蒂文傻傻点了点头。
里斯特皱着眉研究了几秒，也跟着把最后一把拼了出来，摊到史蒂文面前。
史蒂文张了张嘴，室友天分太高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怎么办，他果然进了一个了不得的寝室吗？
凯斯看出了他的窘迫，拍拍他的肩膀，“蛋人人都会吃，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下蛋。”
史蒂文愣愣地看着他，只想说，凯斯同学，他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啊……
里斯特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记得经常下蛋啊，母鸡同学。”
史蒂文：“……”
凯斯打开光脑，再一次查看A77的坐标，“曼莎城东街三十二号宝丽屋地下隧道，坐标【39.6°N，115.9°E】,他有二十分钟没有移动了。”
里斯特碍于史蒂文在场，并没有开口询问凯斯这二十分钟有无任何异常，但看凯斯的状态，他联结的那个雅尔曼人应该没再发生更大的问题。
史蒂文凑过去看凯斯的光脑，越看越眼睛睁得越大。
“别瞪了，你就算瞪成斗鸡眼，光脑也不会变。”里斯特哼了一声。
“不不不，我是想问，光脑到底是谁改装的？感觉……好牛逼的样子。会改装光脑程序的话，一定会设计机甲程序吧，能把光脑改装得这么牛逼，那是不是可以尝试构建一下智能程序？”史蒂文越想越激动，差点忍不住把凯斯手上的光脑抢过去。
要住在一起五年，凯斯也没想着一直把这件事瞒下去，而且设计程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快速地在光脑上敲击，规划出最合适的前进路线，各种光点在他手指的动作下变得连贯，直到呈现出一幅完整的地图。
凯斯一边动作一边说：“如果你有兴趣，等事情办完了，我可以帮你改进一下你的光脑。”
史蒂文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本来坐在沙发上的人一下子蹲下去抱住凯斯的大腿，史蒂文陶醉道：“凯斯同学，求包养！我什么都能干的！求包养啊~~”
里斯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开，史蒂文直接屏蔽了他，嘿嘿傻笑个不停。
“好了，这是距离最短最安全有效的路径。”凯斯点开路线图放大，三维的立体图呈现出东街所有的建筑、道路。凯斯在地图上标出了七八个红旗，在手指点了一下后，以两点为一线，顿时延伸出四条路线。
“A、B点是最合适的下潜位置，不会引起巡防队的注意，C、D路线是以备万一用的，逃跑的时候记得选这两条。”
“为什么？”史蒂文看向他。
凯斯一副你傻了吗的表情，“人多车多店铺也多，容易隐藏。而且三十分钟之后，C、D点的巡防队会换班一次，交接班的时候守备最松懈。”
“但是路面有实时监控。”里斯特提醒道。
凯斯点了点光脑，瞬间，十八个缩小的画面出现在投影里，这是街上各个角落的监视器原本应该显示的画面。
“好了，现在没有监控了。”
这是全被他黑掉了？
里斯特踹了脚还在发呆的史蒂文，“你还在发什么愣，准备出发了！”
又一次被征服的史蒂文终于回过神，顿时对此次行动有了完全的把握！
“对了，我们怎么应付查房的人？”他忽然冒出一句。
凯斯想了想，叫出丝袜，绿色的小恐龙让史蒂文又大吃一惊。小恐龙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和他的主人一样对史蒂文不屑一顾。
它欢快地跳到凯斯的肩膀上，“凯斯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如果待会儿有人查房，你就给出一个五维投影，懂了吗？”
“我明白了。我会模仿主人的声音，丝袜一定不会让凯斯大人失望的。”
史蒂文对它的高智能模式简直要流口水了。
“那如果对方询问我们在干什么，丝袜该怎么回答？”丝袜接着问出一个常规性问题。
凯斯想了想，“只要不说我们在打麻将。”
“麻将是什么？”里斯特皱眉问，史蒂文也一脸疑惑。
凯斯也怔了怔，他想了半天，居然也没概念，刚刚那句话好像根本就是脱口而出。
倒是丝袜，迅速给出了官方解释。
“在一千三百年前，海蓝星曾经挖出一套完整的远古文献，记载着关于‘麻将’的传说……”
“好了，丝袜，不用再念了，记得守好寝室。”凯斯打断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明白了，凯斯大人。”丝袜乖乖应道，又接着对里斯特弯了弯腰：“主人，祝您一切顺利~”丝袜掏出粉红色的小手绢挥了挥，表达了对两人的不舍，完全忽略了第三人的感受。
史蒂文：“……”
“它最近是粉红控吗？”凯斯一边开门一边问里斯特。
“据说它最近下载了一套粉红猫咪的漫画……”
“原来是这样……”
二十一
曼莎城作为欧莱加的首都，其繁华程度不言而喻。但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的存在，东街就是整个欧莱加最贫穷落后的一个地区。虽然叫做东街，但它事实上并不只是一个街道，而是一个两百二十平方公里的居住地，人口和环境同样复杂，就算是来欧莱加淘金的人也只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住到这个区域。
宝丽屋是东街有名的一家酒吧，此时酒吧里人声鼎沸，老旧的木头吧台旁边围坐了一圈身材高大体毛旺盛皮肤黝黑的男人，他们举着硕大的酒杯，有的手臂还勾着容颜妖娆的女人，他们大声地调笑怒骂，碰杯猜拳。酒吧里烟雾缭绕，音乐震天，几乎洞穿人的耳膜。
在这个老旧的酒吧下方留存着三百年前修建的古老隧道。据说当初是为了避免战火袭击给当地人修出的逃生用的地下通道，蜿蜒在整个东街的下方，甚至可以直通欧莱加的空港。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地下通道已经塌陷得差不多了，一百年前，东街的环卫装置大面积瘫痪，区长官上报了统领之后只获得微末的维修费，不够安装最新型的清洁装置。不得已，他们改用了古老的下水装置，把三百年前的地下通道彻底改成了原始的下水道，不过通往空港的那一条果断被封闭了。
下水道常年被污渍浸染，又臭又脏，是老鼠蟑螂的天堂。
好在那一次维修做的十分不错，到如今，东街的下水道也没发生任何问题。
哪怕在一个月之前，肖恩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躺在又臭又脏，连空气都像是有毒的下水道苟延残喘。大量的失血让他持续处在晕眩的状态中，原本白色的防护服已经彻底烂掉，像勉强连在一起的烂布耷拉在他身上。
下水道很黑，但待在黑暗的地方久了，眼睛就能看到东西了。
“滴答——”一声，酸臭的水滴到肖恩的脸侧，他甚至连偏头躲过去的力气也没有。后背撕扯的伤痕让他没办法扭动他的脖子。是了，根本就不需要再躲什么，他整个人都已经浸在了肮脏的污水里，再也洗不干净了。
血液的大量流失让肖恩浑身发冷，但他并不想死。否则，他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毫不犹豫地跳进下水道。
这里是欧莱加，不，是曼莎城唯一安全的地方。这里古老又破旧，而住在这里的人凶悍又排外，躲在这里才有一线生机。
原本轻微的洁癖在跳下下水道的那一刻似乎消失了。也许在更早，在他躲在星舰装饲料的货仓又或者被推进沙虫坑里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臭哄哄的空气充斥着他的耳鼻，肖恩安静地躺在那里，计算自己恢复的时间。
他身上没有任何的药物，所有能用的药物在逃亡的过程中已经全部用尽了，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换钱的东西，连手臂上的生物芯片也被挖掉了。生物芯片是融入皮肤的，芯片被挖去连带着也被挖走了一大块肉，当时他的手臂就已经血流如注，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群他曾经信任无比的人是怎么一步步剥夺了他的一切，包括曾经引以为豪的身份。
肖恩的眼睛陡然睁大了，那双眼睛通红无比，胀满了血丝，睚眦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鲜红的血液。他的嘴角冷冷勾出一抹笑，冰冷和黑暗浸透了皮肤，让他从骨头开始就冷到了极致。
是了，他现在是个没有丝毫精神力的人，只能仗着种族本身的恢复力，一点点地修复破碎的内脏，他该感谢他的父母给了他一副天赋卓绝的肉体，不，或许他更应该感谢那个意外跟他联结的家伙，因为联结，让他们某种程度共享了生命力。
那些人一定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他在去过一趟欧莱加就跟人联结了，他们就不会在那个时候下手。肖恩笑着咳嗽了两声，咳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呛出的血有一股浓烈的咸腥的味道，他舔了舔唇，笑得更加肆意，眼睛盯着沾满了油污的通道顶部。那里，正趴着一只硕大的变异老鼠。
它比一般的老鼠大很多，浑身黑黢黢的，长长的尾巴微弯着。它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对人类的惧怕，倒悬在管道上，像是盯紧了猎物的捕手。
它伏在那里很久了。
东街是个贫穷的地方，连垃圾堆也早被人翻了个干净，很多人都找不到吃的。可这只老鼠却又肥又大，下水道里的那些小虫子在它过来的时候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肖恩喘着气，他在思考，把这只老鼠吞下肚子能恢复多少焦耳的能量。
真可怜，他想着，它为什么还不动呢？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上一餐还是待在饲料仓库的时候，他在草堆里发现的几只小虫子。味道虽然不太好，但营养丰富，就是靠着它们，他才有力气跳进下水道。
那只老鼠忽然动了，或许是肖恩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让它终于确认了猎物的虚软无力。饥饿和对食物的渴望让它战胜了本能的警惕，它硕大的身体如同箭一样射出，锋利的爪牙冒着冰冷的寒光，直袭猎物脆弱的脖颈。
而就在它扑上去准备撕咬的瞬间，原本应该虚弱无力的猎物伸出一只爪子，瞬间抓穿了它的身体，变异老鼠发出“吱——”地一声高频刺耳的尖叫，它疯狂地在那只爪子上挣扎，鲜红的血液不断滴落。
那只穿透了它身体的爪子把它举了起来，它浑身剧烈地颤抖，米粒般的眼睛里涌现出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抓住它的男人笑了，他微微弯起唇，伸着爪子把它举到嘴巴的上方，任凭那些血液一点点地滴落在他的嘴里，他胸口处的血渍已经沉淀成了一片乌色，嘴上却是鲜红的一片。
变异鼠的挣扎逐渐无力，直到再也动弹不了，它的的生命因为血液的流失终止了，硕大的身体仿佛缩小了一圈无力地挂在锋利的爪子上。
肖恩的手垂了下来，那只爪子勾着变异鼠的尸体。他的牙齿穿透不了变异鼠的皮，但它的血液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这比他记忆中那个世界的老鼠大多了，他眯着眼回味着唇齿间的味道。
陡然间，脸色一白，伤口又开始疼了。那个被洞穿的位置尽管涂上了恢复药剂，却避免不了伤口的反复。肖恩的脑中又重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那张脸在用粒子刀捅伤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怜悯和不忍。
他哈哈笑了起来，笑那个人的虚伪笑自己的愚蠢。
既然已经下手又何必露出那样的表情？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一定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反手的机会……哪怕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兄弟。
哪怕那个人曾做过那么多让旁人都感动的事情，哪怕在那一刻之前，他还把对方当成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伙伴，把唯一的信任都给了对方。
事实证明，是他太过愚蠢。作为穿越者，罗伊·霍普森显然比他更加成功。他在觉醒后，就悄无声息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警觉。他隐藏在黑暗里，时时刻刻地盯着那些可能成为敌人的家伙。一旦发现威胁自己的存在，就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绝的手段消灭对方，一击必杀。
哪怕那个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肖恩勾着嘴角笑着，又咳出一口血，他呼吸着酸臭的空气，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罗伊·霍普森的一刀只是开始，在这之前，他已经编制出一张巨大的密集的网，联合了他那些野心勃勃地早就想把他置于死地的兄弟们，在黑夜里，血洗了整个黄金一族，让阿拉卡联邦的权利中心彻底翻转，也拉开了这个世界穿越者们厮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