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皆白,山白,天白,云更白。
姜辰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刀,来自内心的真实渴望跟驱使,让他暂忘了双脚正**着,凛冽的寒风直往脖颈里灌。
包裹如意刀的黑曜石,长宽高各约一丈,璀璨的星辉倒映其中,隐约可见储存在里的硕长刀影,极为古朴的砍山刀式,却教人移不开眼睛。
姜辰哈了口白气,提了口气,轻飘飘落在曜石边缘,举步向刀柄而去。
他听到了灵魂的悸动,在此停驻万年的万古如意大砍刀,仿佛只为等他而来。
这种奇妙的错觉持续发酵,直到他走到刀柄跟前。细观之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除了那两个黑金色的‘如意’二字。
姜辰略略失神,琢磨不透铸造此刀者的心思,不及多想,不自觉就伸出了右手,覆在了刀柄之上。
入手极沉,不似人间所造;触目亦是极涩,仿若此刀之上,承载着一方天地。
姜辰气沉丹田,吐气开声:“起!”
他有心理准备,先前守在第一层的麒麟神兽,摆明是镇守通天浮屠的第一道关卡,可想而知第二层所在之物,亦是它要拿命守护的东西。而在星魂大陆,能请动五大神兽守护,又是麒麟中的极品水火麒麟,如意刀必属神品。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件旷古神兵。
所谓神兵,在他看来,是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唯有修仙者有资格执柄的灵物,剑有剑灵,那么刀有刀灵。
若想获得刀灵的认可,首当其冲的要素,人刀之间必须倾心相授、互为坦诚,方能成为刀灵的主人;其次,就是人品;第三,还是人品。
在姜辰看来,刀灵择主,首重人品。
他认为自己人品极好,不然明月镇的男女老少见了,不会都亲切的唤一声‘小药娃’;不然不会碰到路十一,更不会遇见狐仙般的魔国美人;不然不会被上天选中,被师父救起,开启这段奇幻之旅。
综上所述,姜辰断定,他会得到如意刀,会成为它的主人,纵横天下,叱咤风云。他认为,他会不费吹灰之力,拔出这把刀。
若没有这般自负的念头,想必后来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当姜辰第七次垂头丧气的坐到曜石上,终于开始自暴自弃起来,莫非这跟人品无关?
他是爱极了这把刀,无论是刀柄上的如意二字,还是那镶嵌于曜石腹部,缀满星辉的硕长刀锋,他都真心的喜欢。
奈何郎有情妾无意,他就是拔不出这把绝世神兵。
不舍放弃的姜辰看着掌纹之间,因为用力过猛而撕裂的细纹,以及殷殷的血迹,决然的起身,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吐气,开声。
“呔!”
他脸憋得通红,使了吃奶的劲儿,但如意刀依然纹丝未动。
地上的雪花被风吹起,漾进了脖颈,渗进了肌肤,惹得郁闷的姜辰一阵咒骂。
他再一次坐在刀柄旁边,紧紧端详着它,垂头丧气的抚摸道:“也罢,看来你我真的无缘!”
说完这话,姜辰决定放弃了,他望着雪白的天色,默念道:“如意如意,再见如意!”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曜石边缘,蓬的跳了下去。
这时的姜辰已经不能跟明月镇时相比,他修道得法,加上机缘无限,道途根基‘金山’九步虽未全成,但经过多日苦修,丹府上空的凝结的青金火焰日益增多,相必不多时便可冲破玄关,将其引入丹府,重塑道基。
更可喜的是,浮屠第一层时,虽耗尽了灵力,但醒来后却发现,丹府上空的青金火焰不降反增,不知是何因果。
姜辰也没想那么多,既然拔不动如意刀,那就只好四处走走,寻觅出塔之路。
然而,就在他踏出下山的第一步,陡闻天地之间传来一道犹如婴儿般的啸声。
那啸声绝非人兽之音,更非山河崩断,岩浆喷裂,而是来自身后的玄黑曜石。
姜辰豁然转身,吃惊非常的看向曜石中的如意刀。
所有的异象,皆源于此。
只见顺着刻于刀柄‘如意’二字为中心,无数道肉眼可见的血金裂纹,顺着刀柄,迅速蔓延向曜石腹部的刀身,原本弥漫在星辉之间的刀身,豁然受到指引一般,剧烈的震颤起来。
血金刀纹不断的在刀身上扩散、生长、点亮、聚拢、成图。
与此同时,一幅完整的血金图纹赫然印进姜辰的识海,莫名的熟悉之感醍醐灌顶,他的心头猛然升腾起血脉相连之意,而相连的那头,正是那把样式古朴的砍山大刀。
蕴含在刀身中的浩瀚刀意几乎要把姜辰淹没,但他非常清楚,那是如意刀解封后的畅快之意,是它淹没天地般的欢呼雀跃。
他不由得也双臂张开,仰天怒啸:“啊--!”
刀意借着声浪传向八方,霎时间无数座银色雪峰动荡震颤,隐然就要崩裂坍塌之势。
姜辰心头说不出的痛快,哪里理会这些。
如意刀身上的血金纹路更加清晰,不断向刀尖聚拢。终于,碧色的识海尽被映成了金辉,但听苍穹訇然,那颗长宽高各一丈的玄黑曜石蓬然碎裂。
姜辰轻身而起,漂浮在半空之中,碎裂成屑的石砾从脚下、耳侧呼啸而过,半晌才发泄完毕。
再看地面,赫然出现了数道幽深不见底的沟壑。
一柄刀体纯黑,荡满古朴气息的背山大砍刀,幽静的悬浮在三尺之外。
血金色刀纹已经消失,姜辰心有所感,伸手一招,大砍刀滴溜溜原地打了几个转,倏地化作一道玄光,落到了他的手中。
“嗬!”
姜辰差点被刀身带的跌倒,气力一凝,瞬间稳住,方才重大万钧的如意刀,此刻像只温顺的绵羊,乖乖的被他握在掌中。
他不由得再次仰天大笑,一舒方才的郁闷,他也若有所悟,想必是那几滴印在刀柄上的血迹帮助了自己,才取得了刀灵的认可。
师父曾经说过,刀灵认主,最原始的方法,就是滴血认亲,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明显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因为就在姜辰得刀的片刻,原本如雪般洁白的世界,亦是通天浮屠第二层塔,骤然出现了崩烈的态势。
他抬头望去,豁然望见,除却脚下这座雪峰,其余成千上百座的银白雪峰,轰然拔地而起,不由分说,便朝自己砸了过来。
姜辰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要被砸到,哪还有生还之理?
但手中的如意刀忽然呜鸣起来,狂暴的刀意瞬间顺着刀柄涌进了全身经脉,渐冷的血液,蓬然点燃。
炽烈的战意点燃了灵魂的渴望,姜辰目视雪色苍穹,平身掠起,双手执刀,对着苍穹的某处,断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