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徐小六与崔进坐在一张条凳上,一时不敢看他,扭头瞥向右侧的两个妇人,两个妇人说的是赣语,二人在说一些家常话,言语间涉及一些钱财上的事,徐小六不好意思多听,便转过脸来,发现崔进正瞅着自已的侧面脸庞,徐小六脸上微红,忙用斗笠放在双膝上,挡住了自已的正面身子。123456789{sangbi.}
崔进淡然一笑,便同徐小六说起话来:“你是哪儿的苗家人啊?”
徐小六只得说道:“我是湘西人。”
崔进道:“哦?这么远呀?你是湘西哪儿的人呢?”
徐小六道:“我是泸溪人……”徐小六人再老实,也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故假称是泸溪人,好在她去过泸溪杜娟和蒋明真的家里,所以说这谎话并不会露怯。
崔进又问道:“你师父高姓大名啊?”
徐小六怕说出师父姓名会吓着他,口角噙笑道:“不告诉你……”
崔进狐疑道:“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呀……难道你师父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徐小六目中波光闪动了一下,只得胡诌道:“我师父姓李,我们是泸溪彩虹观的道姑。”
崔进故作不信,看着徐小六的眼睛,说道:“你在骗我吧,我看你师父明眸皓齿,神完气足,一看就是驻颜有术的得道高人,你师父一定有来头的吧?”
徐小六微微一惊,心说:“你这个道人眼光真不差啊,仅凭外表就知道我师父是得道高人。”
崔进看着徐小六的眼睛,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师父的道号是什么啊?”
徐小六不愿正面回答,但他盯着自已眼睛发问,又不好不答,眼睛余光望着崔进说道:“我们真的是泸溪彩虹观的道姑,我平白无故骗你做什么呢?”
崔进见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不由得信了七八成。心中暗自懊悔自已做贼心虚,眼看昨天运用天眼让两位秀才对自已的谎话有些信服了,可事到临头,居然撒了一个谎逃跑了!
原来崔进在与窦胜和孙俊豪说话之时,也有些察觉到几位道姑注意到了自已,他是修道多年的人,自然也能看出诸葛小倩仙风道骨、其貌不凡,担心好事被这位道姑破坏了,才临时决定暂避三、五天,于是假称有事到庐山去一趟,实际上他打算在几位道姑走后,便又返回九江去继续骗婚的。
崔进之所以行事既胆大包天,又处事机警小心,这与他过去的特殊经历有关。他本是九江府乡下人,父母为了他将来能出人头地,在他八岁时便送他到城里寄宿在做小生意的大舅家中读圣贤书,但崔进却不争气,枉读了四年书,作文章还写不上两百字,又与先生及同窗们相处不来,师生们都不喜欢他。123456789
崔进十二、三岁时,就与城中一群偷鸡摸狗的少年成了狐朋狗友,因而时常逃学,与这些朋友结伴到客栈、茶馆及码头等外地人多的所在行扒窃。
干偷盗这一行的人自然善于盯梢人,有一回在茶馆他与几个少年伙伴偷了正听说书的崔举人的钱袋。
后来崔进在药房行扒窃时又看见了崔举人,打算再次对他下手,其时,崔举人正陪生病的崔夫人来抓药,崔进这次行窃之时终于失了手,被崔夫人发现后大声叫喊众人抓小偷。
崔进和伙伴吴二娃被当场抓住揪送到衙门,在监狱中才关了五天,不想吴二娃因饱受惊吓而生了一场病,竟然一命呜呼了。
剩下崔进一个人又被关了九天,在这九天被囚禁的日子,他百无聊赖,也是祸福相倚,他的天眼竟然在这九天中得到了很大的进步——大冬天的,他居然能透过厚厚的棉袄棉裤看到那个爱欺侮自已的监守任矮子的光身子!
崔进又惊又喜,从此有意无意偷看别人的身子,自得其乐。
崔进出狱后,被父亲领回到乡下务农活,崔进消停了一些日子,终于吃不了这份苦,于是又跑到城里同少年伙伴们厮混。
崔进扬言要替枉送了小命的难弟吴二娃“报仇雪恨”,便与两个伙伴有意盯梢崔举人,但崔举人因为有过被扒窃的教训,所以也变得很警惕,崔进暗中盯梢了崔举人两回,都没有机会下手。
两个伙伴很快就对崔举人这只“肥羊”死了心,崔进也只得暂时放弃了。
这事过去了半年之后,崔进有一回在码头行扒时又看见了崔举人,崔进发现崔举人身边有了一个美貌的小老婆相伴,崔进在盯梢时听到崔举人唤这小老婆叫做“小琳”。
崔进此时已是青春期的少年了,开始对异性发生兴趣。于是寻找机会用天眼偷看“小琳”的身子,这一看,他对崔举人的小老婆“小琳”着迷得简直走火入魔了……
为了能多看一眼这妇人的身子,崔进时常整日守在崔举人家的附近,他从一个卖瓜子的老婆婆口中得知了心上人名叫孙小琳!
崔进每日茶饭不思,回到屋中只是幻想孙小琳……他在纸张上不知偷偷写了几百遍“孙小琳”的芳名……
他天天坚持去崔举人家附近盯梢,少年伙伴们都很不理解他的奇怪行为,认为这种“报仇”没有多大意思,做贼哪有不失手的,似这种仇恨能报得完么?
崔进不管不顾,仍是终日守在崔举人家附近,只为了能多看一次孙小琳雪白光滑的身子……然而他的天眼并不是很稳定,受到别人的干挠时就很难发挥出来,因此他虽然多次看到孙小琳出门,但他却仅仅看见过一回她的背后身子。123456789
崔进自从盯梢崔家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少年伙伴们开始看不惯他了,在一次酒后,一位唤做高老二的伙伴讽刺他:“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借口给吴二娃报仇,其实是在盯梢崔举人的小老婆吧?你一定是迷上了这个婆娘了!”
崔进恼羞成怒,与高老二打了起来,因为双方都喝了酒,众人越劝越来劲,崔进打不过高老二,一时负气,便拾起一块石子砸在高老二左边太阳穴上,当时头破血流,高老二倒在了地上,崔进吓得屁滚尿流,忙逃之夭夭。
崔进在江湖上东躲**,几经波折,后来做了一名道人。
就在前年秋天,他跟随两位师兄出远门办事,路过家乡九江时,崔进诚惶诚恐地向人打听高老二的情况,才知道高老二原来没有死,那石子并没有砸在太阳穴处,只是在脑上留下了一个伤疤。高老二如今已成家立业了,接替他父亲经营一家茶馆,做起了正经的营生,都养了四个男娃娃和一个妹崽了。
崔进想起少年时往事,十分感慨。在去年年底时他向观里请了假,回到家乡看望年迈的父母,并买了一些东西请人从中说项,才化解了与高老二的仇怨。
崔进旧情复荫,便又去悄悄盯梢崔举人的家,如愿见到了少年时的心上人孙小琳,并利用天眼又一次偷窥到了孙小琳的身子!她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崔进仍然对她着迷得很。
崔进无意中听说崔举人和崔夫人都已死了,孙小琳如今成了一个有钱的守寡之妇,带着一儿一女,靠经营家中的茶园过活,日子过得很滋润。
崔进又盯梢了两天,结果再没有看到深居简出的心上人孙小琳。
崔进怏怏不快回到道观中后,又开始幻想孙小琳,简直相思成疾,他镇日胡思乱想,终于产生了一个冒险的念头,决意利用自已的天眼去骗婚!来个财色双收,从此脱离修道的清苦无聊的生活!
于是他买了一些小东西送给管他的一位道官,说自已父母多病,恐天不假年,道官便准了他两个月的假,让他回到家乡九江服伺父母。
崔进回到九江,没有回去看望父母,在崔家附近的客栈住下,镇日盯梢孙小琳。其间,他忍不住手痒,重操旧业,行了几次扒窃,居然有惊无险得了手,偷到了几件首饰!
他用这些首饰变卖了钱去青楼找伎女玩乐,谁知运气不好,竟然得了脏病,他吓得再不敢去了。
他虽然有天眼,但一来不太稳定,二来他心中似乎只对孙小琳着魔,对别的女人并不太措意,满心只想骗婚成功。他镇日在崔家附近出没,幸好他与昔年的狐朋狗友早已断绝了来往,九江城又很大,所以他骗婚的行动竟然没有惊动一位故人。
崔进听徐小六一本正经说她们是湘西彩虹观的道姑,师父又姓李,崔进从未听过什么彩虹观,也未听说过有位姓李的道姑是高人,终于放下心来,笑眯眯说道:“彩虹观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徐小六心中暗暗好笑,“彩虹观”本是二师姐樊晓蕾和五师姐姚爽爽给道观取的名字,但师父后来采纳了三师姐靳雪鹄的意见,将道观取名为“鸿雁观”。
师父在几位师姐妹中,平时比较重视大师姐隋燕和三师姐靳雪鹄的意见,所以这次出门也特地带了她们二人一道。徐小六心中隐隐明白师父的用意,却不愿去深想此事……
崔进心情变得舒畅多了,问徐小六道:“请问你道号叫做什么?”
徐小六脸上一红,既不愿说出自已的名字,又不愿胡编自已的名字,免得呆会师父她们招呼自已时会露馅。
徐小六于是不答反问道:“你也是一个道人吧,你在哪一个道观修行啊?”
崔进知道徐小六昨天在屋中瞥见了自已的箓,微微一笑,道:“我是江西龙虎山的道士,我名叫崔进。”
徐小六一脸惊讶道:“你是江西龙虎山的道士啊?”
崔进见徐小六露出惊讶之色,心中不无得意,大家同是修道之士,江西龙虎山可是天下道门正宗呢!自已比起徐小六这个籍籍无名的彩虹观道姑来,可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不无吹嘘道:“我这次是出门办事来的,我是正一观的弟子,我们的观主就是张天师的二公子。”
徐小六听了这话,好生惊异,便想借此良机问些张湛咏的事,但又怕万一和这个崔进一同到龙虎山的话,让他知道了自已是张湛咏的未婚妻的身份,因此不便问得露骨,想了一下,正欲侧面打听一些话,崔进却先开口说道:“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对我说你的道号了吧。”
徐小六脸上泛红,此时说真话也不是,编谎话也不是,正感难以措辞,这时坐在对面那个大婶抱起幼儿要撒尿,崔进有些恶心,便叫妇人将孩子抱远些撒尿,妇人不满地瞪了崔进一眼,只得起身走开了。
徐小六瞥见妇人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子,心中一动,瞄了崔进一眼,趁机问他:“你不是昨天丢了钱袋了么?怎么又有钱坐船了,是不是卖了几件首饰啊?”
崔进望着徐小六笑道:“我的确处理了几件首饰,所以现在暂时手头不缺钱用了。”
徐小六脸上一红,低眸无言。
崔进望着徐小六的脸孔,目中透出窥测人心的笑意,忽然说道:“你愿不愿意与我再做一笔交易?”
徐小六忍住心中的激动,抬起眼眸来注视着崔进,怯声道:“还是昨天说的价钱么?”
崔进淡然一笑:“你真的只有六钱银子么?”
徐小六轻轻嗯了一声。
崔进叹了一口气,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我现在不缺钱了,再做这交易肯定不划算的……”
徐小六不由垂下眼帘,心中好生失望。
崔进笑了一下,说道:“不过,看在你我修了十年的缘份才能同船坐在一块的情份上,我想同你做成这笔交易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徐小六脸上羞红,正欲起身离开,崔进笑道:“好师妹,你别要误会嘛,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名字,这个小小要求你应该会满足我吧?”
徐小六愕然不解瞅着崔进,崔进从包袱中取出几张白纸来,说道:“我这人有个特别的爱好,在旅途上遇到特别的人时,就会记下对方的名字的,所以我想你给我写下你的名字,也好日后留作纪念。”
徐小六一时心上心下,崔进微微一笑,将包袱打开一个小缝,悄声说道:“你看中了哪一件,我们就用六钱银子成交吧,我只要你一个名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徐小六瞥见那对银耳环还在里面,于是低声说道:“我叫徐小六……”
崔进问徐小六看中了哪一件,徐小六拢了一下耳发,红着脸怯声说:“我想要这对银耳环,可以吗?”
崔进笑吟吟将那对银耳环拿出来放在徐小六左手上,徐小六连忙取出六钱银子交给他,并收好了银耳环。
崔进笑道:“我刚才说过了,我并不只是要知道师妹你的名字,而是要你写下你的名字,我好日后作个纪念呀……”
徐小六羞红了脸,讷讷的道:“可是我写的字不好……”
崔进微笑安慰道:“这有什么关系嘛……”边说边取出一支毛笔,从葫芦中倒了少许水在砚中,磨了小会,便将毛笔交给徐小六。
徐小六怕推来推去,让人看见不好,见纸只是寻常的白纸,而不是黄裱纸,略略放心,便提笔写下了自已的名字。原来那次她跟师父学习画符时,师父一路上就教会了徐小六写自已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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