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峭使用的这种手法,其实是现代的一种骗人法术:线灰悬币。
将一根棉线浸泡在盐卤中再晒干后绑在古钱币上,点燃棉线,棉线烧完,线灰却凝而不断。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小技法,但在现代已经不知有多少迷信妇女被这招骗倒了,何况是这个连国君都迷信的时代。
白日的阳光下,线灰浅得几乎看不见,是以在大多人眼中,金箭是完全悬浮在空中的。就连谢烁也是如此认为。他不由惊惧的后退,瞬间被涌上来的士兵抓住,而在他被抓住之时,承受不住箭支重量的线灰断开,金箭落地,发出当啷的清脆之声。
一切瞬间尘埃落地。
不信鬼神的谢烁都被吓得脸色苍白,只觉冥冥中有什么在盯着他。或许是南氏祖先,或许是他杀死的那些人,正手握金箭想杀死他。
几位谢氏宗老也因门外的喧闹出来,他们本打算以悲份压人,但一出门就看到一只完全悬浮在空中的金箭,几位宗老吓得差点摔倒,待南颢再以保护为由请他们入住祠庙时,想拒绝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看到悬空的金箭指向谢氏之人,不是谢氏不祥,就是他们的部下不祥,南峭巫祝说要为他们祈福驱邪,不同意是打算害其他人吗?
当然,已经被掌控的谢氏完全没有发言权,只是有了这理由,不管之后南颢怎么对待谢氏,任谁都没有理由再说他刻薄寡恩了。大家都知道,驱邪总是比较辛苦的,冷水淋浴,几日不饮不食都好平常啦!
郑氏的宫殿极为奢侈,作为宗祠的祠庙自然也不差。当初六军占领原溪城时,虽保留了郑氏宫殿,却火烧郑氏宗祠,现在的祠庙中,只剩下焦黑的残桓断壁和几间倒塌大半的屋子。
谢氏众人被绑到了这间破坏的祠庙中,谢烁此时已经回神,对着南颢大骂:“南颢,你这奴婢竟然如此辱我,我谢氏绝不会放过你!”
士兵们已经离开,留下的,都是南家寨的人。
在得知谢氏和南颢那一支族人的事后,南菁等人就默默将谢氏加入仇敌的名单上。此时他们看着谢烁的目光仿若在看将死的猎物,令谢烁也不由心中发毛,骂声渐渐停止。
“南颢……你真的想认这些卑贱的猎户当族人……?”一名谢氏宗老苦口婆心的劝道:“比起这些人,我们谢氏不是更能给你帮助?谢氏与南氏曾是姻亲,有什么仇恨是不能化解的?我谢氏带着诚意而来,希望你能三思后行,不要让亲人变成仇人。”
南颢面无表情,他完全融合了另一个南颢的感情和记忆,南颢有多恨谢氏,他就有多恨谢氏,巴不得将谢氏全族灭绝,是以,即便他是个利益至上主义,也不会原谅谢氏。
“各位叔伯们恐怕身染邪异,需进行驱邪祭祀,还请在此忍耐几天。”南颢有礼说道,招手叫来士兵:“来人,为各位叔伯们冷水淋浴冲洗三天,祭祀之前需戒口欲,不用送食物过来。”
“南颢,你敢!”谢烁大叫,立即被士兵们堵住嘴。他口口声声骂南颢奴婢之子,令忠于南颢的士兵极为生气,完全无视他高贵的身份拳脚相加。
南家寨等人离开郑氏宗祠后,看向残破的祠庙,心有凄凄。
“我南氏的宗祠恐怕早已没了……”一位族叔感慨道。
“不能守住祖先的祠庙,是后人的耻辱。”南菁握了握拳,看向南颢:“南颢,颢君子,既然你也是南氏族人,我们希望你能重建宗祠。这是我南家寨唯一的要求,不论你需要什么,我南家寨都义不容辞。”
南颢看向南峭,很想开口说他要南峭,不过不说南峭也会跟着他。
南峭疑惑的偏头回望。
“重建南氏宗祠也是父亲的希望,你们不说我也会做。只是我没有族谱,也不知祖先名考,是以无法建起。”
见他愿意重建宗祠,南菁等人都笑起来,忙道:“太好了,我这便通知父亲,让他们将祖先牌位请来……”
“胡闹。”一位族伯打断他:“宗老们还用你来提醒?上次已经派过一人,才几天又派一人,想挨骂吗?”
他说上次派过一人,是指派人去问宗老,是否与南颢相认并自污之事。但他们当时就已打定主意要帮南颢,派人过去只是给宗老们说一声而已,宗老们极为在意津越南氏的名声,有点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拒绝。
那名返回寨中通知宗老的人,此时还在路上,但他已经联络上在外的几个族人,并详述了南颢将面临的情况。于是,也就在南颢对付谢氏的这几天,又一批南家寨人集结了。
这批南家寨人俱都是各个豪强家的客卿,因不愿为仆,是以不能得到豪强家族的支持,但好处是来去自如。他们原本就一直在关注南颢认亲之事,从族人口中得知南颢当前的困境后,立即有一批南氏族人辞去客卿之位迅速集结。这些人俱都是四十到五十岁左右,虽上了年纪,但见识广博,能文能武,最擅长揣摩他人心思。打听了南颢的情况后,他们认为南颢此时最缺的是政吏和谋士,是以擅长谋略的就先跑来了。比较擅打的,为免引起其他家族注意,暂时留在后方策应。
在石桥镇外集结后,这群南家寨人便化整为零,或扮成商人,书生,猎户等,分散经过各个家族控制之地,奔向原溪城而去。
“九弟,你听说小巫祝的事了吗?”在距离原溪城十公里外,被张氏控制的一个小镇上,打扮成小贩模样的南辊问着偶遇的堂弟南贺。
“是金箭的事吗?”南贺道。
“是的。”南辊点头,面色凝重:“金箭之事流传甚广,不少人都盯上金箭和小巫祝了,我们要赶紧走到原溪城才是。”
能腾空的金箭固然宝贵,但怎样也没有小巫祝重要,是以南辊等人打算早早赶到原溪城,设法保住已经被觊觎的小巫祝——如果南颢敢把小巫祝送人,那他们就不是亲人,而是死敌了。
自金箭事件已经过了几天,南颢除了虐待谢烁等人外,更是借着驱邪的名义狠狠把谢氏的部下们撸了一层皮。当年曾欺辱过南氏之人审问后全杀了,也拷问出谢氏的各种情况。待谢烁等人奄奄一息的被放回时,发现他们的心腹部下居然少了一半之多。
至于南雁,因为他是有名的南雁公子,和谢氏又无关系,在发现入宫后可能有去无回,便极为张扬的表示要离开原溪城。南颢怎么可能放他走,南峭配合默契,笑眯眯的拱手道:“我感觉到雁君子身上的邪异之气,还请雁君子务必参加祭祀。”
多亏南雁和谢烁之前对南峭的造谣,加上金箭悬空的热潮未消,所有人都相信南峭巫祝的话,包括南雁那群买来的部下们,于是他们毫不犹豫主动将南雁送入宫中。
接下来就没南峭什么事了,血腥的事不管南颢还是南菁等人都不会让他参与的,他本人对这些也没兴趣,埋头在工部铸造假的金箭。
郑氏曾经奢化无度,用纯金打造了一张弓和十二只纯黄金箭,这是极为有名的事,知道的不少。但因郑氏主要将它用于祭祀祖先,还没有其他人见过它们的真正模样。后来郑氏被诛,南颢派人整理郑氏宗祠时,才在供桌的地下挖出这批被埋藏的宝物。
南峭当初准备假装神明时,就已经考虑到会遭人觊觎这点。不过他认为那些人觊觎的只是有名的金箭,并非他这年轻到让人怀疑的小巫祝,所以南峭非常兴致勃勃的跑来造假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