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忽忽而过,韩良在禁地中修炼已经快有一年,全身三百六十处窍穴打通了八十多处,功力精进,自然是不用说了。
期间他也尝试着看能不能够下到悬崖底下去,只可惜不但依旧无法抵挡劲风冲击,就连神识测探也无法深入半点,一直停留在第九个台阶之处,后面的就再也感应不到,只是黑乎乎一团。
裴三娘自从当时悄无声息入定之后,一直没醒来,韩良事先已得三娘告知,冲关过程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是故并不担心。
霍小玉也有进步,将一把天灵刀练得出神入化,有时大胆放出天灵刀到悬崖处对抗劲风,竟然比碧磷砂还要支撑得久一些。
而碧磷砂这件法宝则让韩良很有些费解,这一年来不断吞噬寒气,开始的时候一日亮过一日,几个月时间变得通透如水晶一般,随后竟然又慢慢黯淡下去,不但光华尽失,还把本身天生的碧绿颜色都褪掉不少,灰蒙蒙全无半分神采,好在韩良感觉操控法宝时依旧顺畅,并未因此而迟钝,便一咬牙放任不管,看这些天外陨砂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禁地外面,玄阴教这一年的变化也挺大,因有韩良源源不断的银票金叶子支持,原先破败的房屋殿堂都修葺一新,防御设施也重新布置,中间有些不长眼睛的宵小之辈想来捡漏,甚至都不须韩良出手,由方直、蒋炎率领一些弟兄就把来人打得屁滚尿流。
天阴山已经焕然一新了,不只是表面的变化,更重要的是精神面貌,和一年前截然不同,只可惜的是教中眼下没什么高手,韩良之外,最厉害的方直在不久前刚刚进阶到混元层次,其余蒋炎等少许几人都还只固煞。
不过让韩良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包擎天那个善于阿谀拍马的惫懒小子居然让人眼前一亮,不仅以左护法的身份把份内之事做得极好,整一年更是极其刻苦地修炼,修为也从凝罡进入到了固煞,凭借着从李大麻子那里得来的宝剑,就算和蒋炎等人比试,也不落多少下风。
教中诸事井井有条,没什么打扰,韩良修炼起来当然也更加专心致志,看看又是一年将近,最重要的关口终于到来了。
修行之路,从来都是渐渐艰辛,层层困顿,若无大决心,大毅力,绝难修炼到高深境界。
身相境中,第六层混元乃是第一个难关,要将罡煞结合,真气圆通,往往许多人就止步在此,这一关韩良当日得了慧光大师一丝次元真髓之助,配合《红尘经》佛法大力,在与温寒、林兆南的煞气比拼中顺利渡过,而身相境最重要的一关,就是第八层开识了。
若论冲关难度,开识自然不如后面两层通灵和显相,但由于开识这一关需要决定本命相法,对于之后的修行之路有着极大的影响,所以说它是身相境最重要的一关并不为过。
一旦本命相法决定,那么身相巅峰时所凝炼的本命身相、法相境所练就的法相都和本命相法息息相关,虽说修为高深了能够修炼出更多的法相形态,但高深境界岂是那么容易练到的?
所谓开识,就是打开灵识,增强修行者与天地自然的联系,如同打开了天眼一般,天地间灵气流动,阴阳变异,一一入眼,草木呼吸,鬼畜隐现,一一感应。从这一层次开始,不仅真气增长更加迅速,神魂更是开始壮大起来,随着修为进一步增长,能够神气合一,将真元大力转化为其他实质形态,水火风雷,金木气土,千变万化。
韩良此时修炼的相法有灵鬼相、白骨相、怒犬相,因怒犬相过于低劣,早已放弃不练,《红尘经》又主要用来辅助修行,并无具体形相,所以他若要决定本命相法,就只有灵鬼相和白骨相可以选择。
这两种相法中,灵鬼相是最先修炼也是最多用到的,自从当日把灵鬼相假作某个道士所教的相法施展给慧光大师看了,得到大师指点一条化解身相壁障的路径,韩良便已下定决心,要将灵鬼相作为自己的本命相法,除了灵鬼相确实要优于白骨相,他也很想见识一下,到底自己把一个鬼界相法修炼到高深境界会是怎样的情景。
随着修为精进,韩良已将修炼的地方从通道末端转移到接近悬崖的洞穴中间,每日苦练,绝不懈怠。
这一天他连冲三处窍穴之后,感觉神识之中一点灵灯照起,将无边脑域照得亮堂堂,身外世界整个一轻。洞穴之中寒风呼啸回旋,风的每一个来痕去向都清晰明了,丝丝毫毫,无处遁形。
此时韩良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这里的寒风是因为悬崖底下某个东西吐出来吞下去,如此反复而致,实际并非这样,他能够清晰感觉得到,有一小部分湿寒之气竟然是钻到四周石壁之中去,而且一去不回,无影无踪。
“人说此山变暖乃是通了地窍,走了寒气,倒真有些道理,只不过谁想得到,寒气并非从地窍贯穿而出,竟是渗入山体里面。”
韩良只把这点心思飞快闪过,便不再多想,专心致志,凝神运气。
通亮的神识之中,渐渐有一个虚影浮现出来,当这虚影的样子变得清晰,明显正是和韩良一模一样的面貌。
“看来我若将灵鬼相当作自己的本命相法,将来练就的身相也和我自己相貌一致,就像是分身一样。”
当和自身相貌相同的虚影浮现之后,旁边竟又出现了一个影子,乃是一具骷髅架子的模样,韩良知道这定是白骨相的幻像,若以白骨相为本命相法,将来就会练出一个骷髅王的身相,和被自己杀死的谭伯一样。
韩良既已决定将灵鬼相作为自己的本命相法,此时便不犹豫,将灵鬼相入相的口诀在心头念起,导引着那尊灵鬼虚影归位入相。
“虚灵化质,幻鬼凝形,炼我本意,现我真身,归位!”
此时韩良已将神识全部放开,天人合一,只见那尊灵鬼虚影缓缓在天人世界中升起,到半空时,陡然释放出万丈银光,把之前神识中一点灵灯之火全部遮掩。
忽地无数幻影掠过,有前生的亲人朋友,灯红酒绿,也有此生的父母生熟,生死杀伐,短短一瞬,浮生照眼,尘世迷情,仿佛眨眼间回眸了一生,挥手间拂拭了永恒,行云流水,纤毫毕现。
直到一切落幕,韩良缓缓睁开眼睛,心中通通透透,舒畅无比。他终于明白,当裴三娘和霍小玉修炼到开识,从混沌中找回前尘旧事,人世情怀,是何等的幸福,也更明白,为什么裴三娘被自己用万相归元法阵发动冰山极海惩罚时会那般脆弱。
现在韩良看周围冰冷黑暗的世界,已是耳目一新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以后将永存于心。
“红尘幻法,万相归元,开!”
韩良轻喝一声,一轮烈日浮现在脑海中,光芒一扫,便将浑身的冰冷消融殆尽,整个人暖融融的,仿佛是在春天的午后一般。
“原先要观想几轮烈日出来,还感觉不出多大的作用,现在只要观想出一轮,便可以用神魂大力温暖身心,抵抗寒冷,果然开识之后,境界截然不同。”
韩良心中喜悦不尽,不由动起了玩心,先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灵鬼幻像在神识中观想出来,然后次第又将十殿阎王都观想出来,这一下就有了十一大幻像。
灵鬼幻像看起来还很柔弱,十殿阎王就不同了,不但一身盔甲隐隐闪现毫光,原先无遮无拦的头部还都戴上了头盔,虽然武器仍未换,不过一套装备齐全,扮相就是不同,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当日他还只凝罡层次的时候,凭借十殿阎王就能把谭伯入侵的神魂幻像灭掉,如今修为大进,若只精神比拼,等闲通灵之辈自然不在话下,不过通灵到显相乃是一个巨大的飞跃,遇上显相高手,还不一定比得过。
“既然能够将十殿阎王和灵鬼幻像同时现身,之前还有一个骷髅王的虚影,未被我列为本命幻像,不知是否也能观想得出来。”
如此一想,便丝毫也不迟疑,心中捏定白骨相奥义,神念一转,果然一尊披挂着黑铁盔甲,手执巨镰的骷髅王就在神识中显现。
“哈哈,十二大幻像,够劲,等我通灵之后,能够将神魂幻像出窍,那时就算遇上显相高手,也不一定没有一拼之力。不过本命幻像至关重要,不到显相层次,本身极其脆弱,寻常只把十殿阎王拿出来就行,灵鬼和骷髅王还是先好生保护。”
他这十二尊幻像,若是没修炼《红尘经》,能够观想红尘万相,便无法一次显现出来,若是光修炼了《红尘经》,没有修炼灵鬼相,十殿阎王也不可能形成,说来还是得了天大一个机缘。
将十二大幻像收起,韩良的心思便落在了灵鬼相法之上。
他所着重修炼的两大相法中,白骨相有两种高级手段,白骨修罗刺和化骨幻形,分别要身相通灵和法相境才可以习得,而灵鬼相也有两种厉害手段,落莲和灵灯,其中落莲只需开识便能够习得,此时他已经开识,自然要先把落莲学会。
这种叫做落莲的灵鬼相法术,乃是将灵鬼真气幻化出数十片真气大叶,可以飞出伤人,也可以聚拢起来,形成莲花护体。
韩良以前所学的灵鬼相招式都以灵巧诡异,阴狠莫测为主,偏偏这落莲不但名字取得风雅,就连幻化出来的护体莲花都十分白净漂亮,若是不知底细,只怕会把它当作一种释家佛法,而不是鬼界的法术。
一旦莲花化叶,发起攻击时,那又大大不同,阴寒险恶,如影附随,只要中了一叶,被阴毒入侵,功力不济者当场就会身亡。
“据慧光大师说,这灵鬼相很可能是当年鬼界强人阴素棠传下的相法,听名字该是个女人吧,就算做了鬼,还是不减女儿习气,把如此阴狠的法术弄了一张风雅的表皮。”
忽然想起裴三娘和霍小玉,韩良不禁会心一笑。
开识之后,韩良一边细细消化新得的领悟,一边将落莲习练纯熟,如是过了十多天,便打算再去尝试一下,看如今修为大进,能否有办法到悬崖下去。
起了念头,正准备动手,忽然听到禁地入口处传来几声“当当当”的声音,乃是和包擎天约好的信号,知道外面有事情发生,而且声音敲打得甚急,恐怕事还不小,便先放下尝试的念头,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