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齐了,刀磨快了,吃饱喝足已经不能再等了。
大渝先派人下了战书,战书到了公孙千镜的面前,她看完了之后直接递给了米庆东:“四儿你看看。”
米庆东行四,公孙千镜师从米家家主,与米家众人关系都十分亲密,因而称呼时往往用小名。
“臣倒是不信他敢进城。”米庆东一笑:“打就打一场,然后打完了他们还是得原路回去。”
公孙千镜没有笑,战书上写的内容恰好是她担心的内容。
大渝皇帝已经知道米庆东派了毒人入城传播大疫,等临河城大疫泛滥,灾民四逃,这座城关就只能有女兵进去了,而大渝这边男兵甚众,米庆东其实说的没错,大渝很可能打下了临河城之后却又不得不放弃。
而战书里也明明白白写着,唐国此举危及整个大荒洲各国,实属不义并且短视之举,若是大疫越发严重,唐国也会自受其害。
唐国会否自受其害还暂时来不及让公孙千镜考虑,她担心的是米庆东这边杀红了眼,周边各国会用这个散播大疫危及各国的理由联合起来进攻唐国。
“把毒人召回。”公孙千镜摊开一封空白的帖子准备回战书,米庆东惊讶:“为什么?”
“唐国暂时还不想以一国之力抵御大荒其余八国。”公孙千镜没有抬头,细细写着,米庆东的脑子其实并非那么好用,想一想也没想通,不过既然太子这么说了,自然要遵命,她吩咐下去之后却不死心:“那咱们跟大渝皇帝还打不打?”
“打。”公孙千镜写完了,将帖子拿起来晾干:“临河城我是志在必得。”
“好!”米庆东抚掌大笑,只要能让她上战场,她就高兴。
“回禀陛下,沧河北岸发现几具尸体被人焚毁。”探子通报,皇帝一笑,拿起手中公孙千镜回的战书:“唐国的这位女太子倒是乖觉。”
杨致欢早已经是满腔的怒火亟待发泄,她站在钦昭的身后,刚要发话,皇帝已经将战书扔给了钦昭:“你看一看,你要是拿不动,就让你身边的人给你念一念!”
岑萧弯腰捡起来打开,钦昭看看,发现回帖的措辞十分古怪。
无论是年龄还是辈分,公孙千镜都应该尊大渝皇帝为长,但是回帖的口气显然是将大渝皇帝当做了平辈人。
这样的口气看起来很挑衅,钦昭看完了抬起头来,皇帝却丝毫不以为忤的样子:“这就是大荒洲自以为天尊的唐国皇室,在唐国公孙氏看来,周边各国都理应是属国,所以唐国东宫与周边各国的皇帝是平辈。”
中军帐里的人哄笑起来,钦昭越发对这个公孙千镜好奇,皇帝正色,笑声一瞬间消失,人人挺胸抬头看着皇帝。
“明日一战,我军要一雪前耻,临河城关,朕志在必得!”皇帝的声音落下,账外响起一声惊雷,人人都吃了一惊,靠近门口的人打开了门帘,豆大的雨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地,一片雨雾几乎是瞬间遮蔽了整片草原的天地。
“报!”探子在雨中踉踉跄跄的跑来,跪在了中军帐的门口:“梁国大军已经到了临河城东北角!”
“谁带兵!”柳伯伦从惊雷中回过神来。
“暂不知,打得旗帜是上黑下黄。”探子报完了赶紧跪下,门帘放下将那扰人的雨声隔在外面。
“上黑下黄。”柳伯伦看向皇帝:“梁国易炜重病不起,不可能是他领兵。”
“看护好火铳和火药。”皇帝闻到了空气里浓重的潮气,关显慧嘱咐过,火铳若是受潮就会失效,这样大的雨,想不受潮怕是难了。
“梁国怎么会来临河城?”柳伯伦依旧沉浸在疑惑之中。
苍茫水雾笼罩四野,平静的沧河也起了浪花,浑浊的河水越涨越高,两岸原本就不甚牢固的泥土随着河水带着青草被卷走。寒气越来越重了,两边军营里的烟缓缓消散在水雾里,军人们围着篝火烤干身上的衣服和鞋。
临河城的城墙上,年轻的军人惊恐的看着自己手腕上长出的一个小小水泡,城里的街道被雨水冲刷着,街市散尽,整座城死一样的寂静。
河岸边尚未焚尽的尸体熄灭了火,随着沧河的上涨,尸体下面的泥土终于松动坍塌进河水里,滚滚沧河的浪花翻腾了几下,一切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大雨成了小雨,皇帝精心筹备的火铳仍然无法在这样的天气使用,而两军却不得不出阵面对了。
钦昭伤势不宜骑马,勉强坐在马背上,岑萧在侧准备随时伸手搀扶。两日的雨,整个草原被无数大小不一的水坑占据,步兵的靴子踩在水坑里发出闷闷的声音,马蹄将青草踏成了翠绿的浆糊。
钦昭听得到帽盔被雨滴打出沉闷的滴答声,这声音令人抓狂,枯燥的持续着,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天地一片阴霾,两军相隔开弓箭手的射程,隔着水雾静默的对峙着。
赤红的凤旗挡在黑凤旗的前面,公孙千镜看着对面站在队伍最中间的大渝皇帝,看到了他身边病病歪歪的大渝太子:“他是被你打伤的?”
米庆东得意的笑着:“还能有命来见殿下,是他命大!”
皇帝听到了身边早已全副武装的杨致欢焦急的喘息,她很急切的想要冲出去,铠甲和坐骑的披甲碰撞发出焦躁的叮当声。
“去吧。”皇帝发了话,杨致欢像是一支箭一样射了出去,马蹄疾驰飞溅起一片水花。
“米庆东出来!”杨致欢怒吼着,她拿着她的银枪,在雨中挥舞出一个有一个四散飞溅的圆:“米庆东出来!”
“是她。”米庆东的嘴角翘了起来,公孙千镜问:“谁?”
“用枪的,我要去试试。”米庆东摩拳擦掌,公孙千镜有些犹豫:“不妥。”
“杀了她咱们就攻。”米庆东却已经来了兴致,双眼都是嗜血的光芒,公孙千镜再看杨致欢,怎么看这个女将都太年轻了些,论经验和功力应该都不及米庆东。
“那你小心些。”公孙千镜说完,米庆东一笑,将长刀从腰间取下来扔给了亲随,骑马空手就迎了上去。
“无名之辈。”米庆东悠然的走过来,杨致欢收了枪,看着米庆东到了自己面前,两匹坐骑脸对着脸,互相打着响鼻想要要马上撕咬起来。
米庆东的黑马被杨致欢所伤,已经伤重不治,她虽然不是爱马的人,但是那匹黑马通体纯黑一根杂毛没有,这让爱黑色的米庆东十分喜欢,如今死在杨致欢手里,米庆东看见杨致欢就想杀了她给自己的马陪葬。
“在下,大渝杨致欢。”杨致欢拱手,银枪在雨中一闪,米庆东的眼神冷冷的:“家姐曾说,能破我兵刃的就是长枪,只是我杀了无数长枪的高手,没人破得了,今日拿你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我还是劝你,听长辈的话。”杨致欢攥紧了长枪。
“你应该知道,我米家手下,从无败将是活口。”米庆东笑着,忽然抖了一下手,一阵寒光闪出来,一条儿臂粗的链子枪出现在她手里。
“杨致欢是个庶民,还没有什么家规,不过过了今日,我看我也该给杨家定下家规了。”杨致欢冷笑:“我杨家手下,绝无败将还能动!”
“牙尖嘴利。”利字音刚落,链子枪已经出手,这兵器软中灵动,又是镔铁打造颇有分量,米庆东出手极快,只看着枪尖像是飞镖直冲杨致欢面门,杨致欢提枪格挡,米庆东用力一拽将链子枪拽了回来,自身用力一跃从马背上飞身起来一脚踢在杨致欢的坐骑面门。
马吃疼受惊高高竖起前蹄,杨致欢一跃下马,落地激起一片水花来,只看着自己的坐骑腹部爆出一股血光,米庆东崩了一脸的血,嘻嘻笑着一拽,将枪尖从马肚子里拽了出来。
米庆东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别人杀了她的坐骑,她也要报复回来,那马受伤很重,倒在地上不住悲鸣。
米庆东转过身来,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边的血:“怕了么?”
“问你自己吧!”杨致欢的银枪一挺,灵蛇出洞一样攻向米庆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