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名叫芙蓉,是富阳的一个厨娘,有一间不大的馆子,就在阿音……不,郡主的隔壁,我十四岁就出来自己开馆子了,那个时候就认识了郡主一家,那个时候郡主还未出生呢。”
宁沁殿的大厅里没有点香,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旁边高大的窗户有两扇半开着,阿音站在云墨身后,可以听见窗外的鸟鸣,可以瞧见那透彻温暖的阳光,恍惚间像极了富阳的冬日。
父亲去世的那一日,是个晴好的天气,可是那么晴好的天气,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准确的说,父亲是在前一日夜里走的,她却跪在他的床前一直到天亮了,一直到外面有人来敲门。
她记得明月从身后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带着淡淡的香味,那么坚定而温暖。她记得芙蓉听到消息之后哭着跑进来的样子,她记得,窗外阳光明媚,雀鸟鸣叫。
她记得一切,原来依旧那么清晰。
心微微一紧,阿音猛然回过神来,调匀了呼吸,不让自己去想太多。
云墨还在这里,不能再让他操心了。
“阿音一家不是富阳本地人,她的母亲是富阳人,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才女。”芙蓉缓声说着,“后来阿音出生之后一年多,她母亲就去世了,再过了一年左右,她祖父也去世了。”
“你见过她祖父?”秦夙敏锐的问道。
“是,是个挺精神的老人,但是她祖母好像很早就去世了,我不清楚。”
阿音垂眸听着,目前为止,芙蓉说的都是真话,却不知道秦夙到底想听些什么。
“本侯的人找到你时,叫你画了一幅画,你看看,是这一副吧。”秦夙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画,轻轻一抖展在了芙蓉的面前。
阿音远远的看去,眸子不禁微微一敛。听见芙蓉应了一声:“是我画的。”
“是谁。”云墨小声问道。
阿音指尖微微一紧,低声道:“我祖父。”
镇南王,秦贺。云墨墨色的眸子微微一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幅画,没有说话。
秦夙浅浅一笑:“你来告诉陛下,这画里的人是谁。”说着便将那副画交给了一旁的余忠。
余忠垂首将那副画拿给了云安皇帝,云安垂眸看着,显然也有些意外。
“正是阿音的祖父。”
听见秦夙问道:“你那时才多大,就能记得这样清楚。”
芙蓉回道:“小女那时也已经十六七岁,自然记得,况且……”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阿音,“秦郎生前的时候,他的屋里一挂着秦老爷的画像。”
云安皇帝终于抬眸看了一眼阿音:“是么。”
阿音垂眸道:“回陛下,是的。只是我爹去世之后,那副画像便被我用蜡封了,陪葬了。”
“那这是真的?”
“正是祖父。”
云安皇帝看着那副画像,忽然道:“余忠,取镇南王的卷宗来。”
“是。”余忠应了一声去了。
阿音微微侧眸看了一眼秦夙,却见他正好也看了过来,那双棕色的眸子里一抹寒光一闪而逝。听见他道:“那你能否在这里,画一幅她父母的画像。”
芙蓉想了想,眼中有些哀伤:“自然可以,只是……秦夫人去世多年,恐怕不能十分相像。”
“无碍。”秦夙说了一声,便吩咐了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芙蓉无法,只能趴在地板上画了起来。
阿音看着她的背影,恍然道:“原来如此。”
“怎了。”云墨问道。
阿音微微上前,看着芙蓉的背影道:“我爹长得并不十分像我祖父,应该是像我祖母的,可是……芙蓉并不知道我祖母长什么样。”
云墨想了一瞬:“不知,宗人府的卷宗里有没有你祖母的画像。”
“不一定会有么?”阿音问道。
云墨看了一眼秦夙,摇了摇头:“瞧他那个样子,是不会有了。”说着目光落在了芙蓉的身上,“你父母的画像恐怕也早已经画给他瞧过了,恐怕就画像而言,很难说服你父亲是你祖父的儿子。”
“……”这叫什么话。
听见云墨又道:“恐怕也不能证明,你是你爹生的。”
“无稽之谈。”阿音不悦的说了一句,看见余忠那边已经取了卷宗回来,站在云安皇帝身边翻阅了一会儿,道:“有了。”
云安皇帝接过来,跟那画像放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确实是老王爷。”说着抬眸看着秦夙道,“这是如何。”
“王爷自然是王爷,不然这丫头身上也不会有镇南王的东西。”秦夙看着看向阿音道,“至少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老王爷。”
“侯爷就不兴我长得像我娘么。”
“那本侯爷倒是想知道,令尊长得像谁。”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芙蓉起身道:“好了。”
阿音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见那张他父亲的画像,眸子骤然一紧,瞥过了脸去。她又多久,没有梦到过父亲了。
“雁回,你要来看一眼么。”秦夙说道。
阿音撇过脸,微微抿唇,不想同他说话。听见云墨淡淡道:“不必了,侯爷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她不确认一遍,万一这个女人说谎呢。”
“不会。”阿音没有看他,淡淡道,“她一直思慕我父亲,自然是不会记错的,依稀竟然比我记得还要清晰些。”
芙蓉手心一紧:“阿音。”
“只是我不明白,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阿音说着,抬眸看她,“难不成那些年的爱而不得,叫你如今变得恨我了么。”
“我没有。”芙蓉否认道,“是侯爷说要认你,想小心仔细些。”
“是么。”阿音抿了抿唇角,“芙蓉姨从前……不,哪怕是如今在富阳也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会做生意,不是今天一早进京的吧,来了几日了?难不成一点儿都不清楚,我同这位侯爷势同水火了么。”
“这……”芙蓉有些意外的看着阿音,摇了摇头,“我记得,从前你虽然孤僻一些,但是并不这样尖锐,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事,不劳关心。”阿音说着,看见余忠将她父母的画像拿给了云安皇帝,“我自幼丧母,并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今日之事全凭陛下做主了,什么结果,我都欣然接受。”
云安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是问道:“南风,你想如何。”
秦夙义正言辞道:“这些画像只能证明雁回郡主有可能不是镇南王所出,臣只是想出于小心,恳请陛下准许臣滴骨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