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一行人出了西霞关之后走了大约三日便开始进入一条长长的山坳,名为玉昆岗,之前李沐说书提起过。
这条山坳十分宽阔平摊,阿音的马车行在上面,她几乎可以看见当年几十万大军蹋在这片土地上气势山洪,横扫一切的样子。
李沐说再走一日就可以看见南疆的西大营了,这里常驻了大约十万余人,不像北线那样零散排开,而是集中在一个大营,与西南边的骠国大营隔水相望,也与北面南山里的八十万铁骑对峙。
“不得不说,秦夙这些年有点建树,不然这三方势力整日里小打小闹的也够他头疼的。”李沐坐在马车里,看着阿音吊在那里的右腿,说道。
阿音脚踝上的伤看着还挺吓人的,两排齿印,几乎是布满了她那细细的脚踝,害得刚接好脱臼的丝雀瞧了,又哇哇的哭了一场,真是作孽。
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皮肉伤,养几日就能下地走动了,就是劳动了云鹤总是过来揶揄她。
“怎么能说是三方势力呢,你们窝在南山之中不就是震慑骠国那不安分的心么,难不成跟南疆还有冲突了?”
“自然有。”李沐微微靠着马车,双手枕在脑后:“秦夙和他的父亲,这几十年来一直想将我们收编到他们麾下,只是苦于找不到昆仑令。”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腰间的东西。
阿音看了一眼:“真的谁有昆仑令,就听谁的?”
“按照道理来说,你是镇南王,我们就应该听你的了,但是你若没有昆仑令,就很难服众,调兵遣将也几乎是不行的。”李沐道,“你失踪了几十年,忽然回来,在军中完全没有根基,自然是更不可能了。”
“……”阿音看着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云安皇帝这么轻易的就认了她,又问也不问昆仑令就将她送来了南疆,一切都不是自己想想中那么容易的,她要在这里站住脚,让自己的大军信服自己,让自己的子民信任自己,让自己那个别扭的叔叔接纳自己,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是不行了。
等到自己都处理好了,能一心支持云墨的时候……说的难听一点,不管云墨还有没有命在,云鹤恐怕已经登基了。
老狐狸,算尽人心。阿音微微垂着眼帘,不知所想。
李沐闲闲的看着她:“其实,你要快速的收服我们这些人的心,也不知没有办法。”
“嗯?”一听就没什么好事。
只见李沐放下双手,微微前倾看着她,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的昆仑令呢。”
“我也没说我有呀。”阿音面不改色道,“人人都问我要,真是奇了。”
“你若是真的没有,又怎么会认得我这块呢。”
“……”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昆仑令会有两块么?”
阿音有些郁闷的看着他,这人说话处处是陷阱。
“因为昆仑令是兵符呀,只要是一对儿才能号令天下呀。”李沐说的理所当然。
“所以你一直窝在南山南,是因为没有另一半么?”阿音冷不丁的说道。
李沐微微挑眉笑道:“如今不是都有了么,昆仑令的另一半,我的另一半。你做我娘子,我的部下自然就都认你了。”
果然没好事,阿音探究的看他:“你这人真是奇怪,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总拿这事儿堵我。”
“喜欢嘛……是个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发现,要是谈配不配的上的话,你足以与我相配了。”
阿音闻言,吊着一只腿,佯装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李公子这样想,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是什么让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呢?”
李沐瞧着她那样子,不禁莞尔:“那天晚上,你居然能找到我,我能说,你那一箭射进我心里了么。”
“……”阿音只觉得头皮一麻,抽了抽唇角,“我觉得是射进你脑子里了才对吧。”
“并没有,太子殿下跟我说了一下你的那些桃花,我听了听,没有一朵有我好的,我觉得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
“我聪明,并不代表有些事情我会妥协。”阿音正色的看着他,“李公子,自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心有所属,你来晚了。”
李沐深深的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既然说我像你哥哥,为何又要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呢?”
“……”
“你的那位哥哥,是留在京都的大殿吧。”
“是又如何。”
“你当真待他只是如同兄长,并无别的心思了?”
“不然呢。”阿音有些不悦,方才李沐说了那么多她都没有不悦,此刻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我跟你说,就是让你收起你的而好奇心,我们人只是主仆,或者你不喜欢这个说法,我们也可以做朋友,但是再无其他。”
“你生气了。”李沐笑笑。
“是。”阿音指尖微微一蜷,冷声道,“你不要妄图因为自己像他就能改变什么。”
“恐怕是你怕因为我像他,而改变了你的什么吧。”说完意识到她的怒火更甚了,连忙道,“不过你放心,我李庆阳还没有沦落到要去当别人的影子。”
“那就最好。”阿音说完,不再看他。
此时他们正走在这条叫做玉昆岗的山坳里,日落之前便可抵达军营。李沐作为王府铁骑的首领将军,这几年跟西大营的一干将领都有嫌隙,不方便大摇大摆的进去。
所以下午才跑上了阿音的马车,要做她的侍卫,对此,慕无尘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李沐一个大大的白眼。
而此刻,阿音觉得脑仁疼,脚上的伤口又有些痒,实在是很不舒服。
“丝竹。”阿音看了一眼窗外日落西山,“去叫千机来。”
“是。”丝竹领命策马而去。
李沐不禁看她:“你不舒服。”
“嗯。”阿音轻哼了一声,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她毫无防备,脚伤又震了一下,疼的她眉心紧蹙,闷哼了一声。
李沐见状,起身坐了过去,扶住了她吊着的腿:“你的大夫行不行,我瞧着他是太子的人吧,会不会害你。”
阿音没有理他,兀自缓了缓。
李沐也不生气,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跃上了马车,下一刻便瞧见千机一袭紫衣挑帘进来了。
“怎么的,还疼呀。”千机说着,看了一眼李沐,然后上前便掀了阿音的裙摆。
李沐见状又坐了回去,没有说话。
千机小心翼翼的将抱着伤口的布条拆开,听见阿音蹙眉道:“下午开始,这伤口就又疼又痒的,是不是不太对劲。”
此刻,千机已然将布条都解开了,露出了伤口,不禁微微蹙眉,尖细的声音有些不悦:“是不大好。”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阿音,却是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你中了毒,伤口化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