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弥漫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那些暗探们的心理也是越来越沮丧,作为大楚国最强大的间谍网集中地,堂堂京都竟然成为了暗探们绝地,京都府的紫衣们甚至私下风传,这官银恐怕不是人力所盗,或许是天盗。
就像冰消云化一样,官银失窃竟然没有留下一丝形迹。
薛破夜在户部银库已经待了四天,空库这边还剩下了十多人看守,余下的羽林卫们,全部移向了南库那头,毕竟那里还有一大批官银没有失窃,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现失窃事件,这边的空库的官银已经被偷光,所以看起来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按照滕熙丰的意思,空库这边留下两三个人,其他羽林卫全力守护南库方为上策。
不过薛破夜总觉得在空库这边,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全部离开,反而会让这些秘密就此消弭下去,自他得知户部银库是公孙家族所建之后,内心深处竟然生起了一个自认为极其荒谬的念头:“这次盗银,会不会是公孙家族所做?”
不过即使是公孙家,也不可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所以薛破夜的好奇心反而是一日比一日加重。
又下雪了,雪花夹杂着寒气,银库的灯火并不多,空库这边更是黯淡冷清,薛破夜领着手下的弟兄在银库院子的一处小石屋中饮酒取暖。
到了半夜时分,整个空库这边的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尺厚的积雪,虽是午夜,但是洁白的雪面和并不多的壁火相映成趣,反而让空库这边显得更加明亮。
薛破夜喝了好些烈酒,身子却是暖和的紧,可能是太过疲劳,不少羽林兄弟都已经在屋中沉沉睡去。
薛破夜看着众人沉睡的样子,不由微笑起身,在炉子里又添了一些炭火。
他走到那扇小窗边,望着窗外空旷的院子,处处积雪,在那边,一排高大巍峨的库房一字排开,那巨石大门都是紧紧关闭。
看着巍峨的库房,薛破夜都有些惊叹,穿越之初,何曾想到竟能有一日看到大楚国的经济根本,更何曾想到,这样设满机关的库房竟然会被盗取天文数字的巨银。
他深吸一口气,猛觉胸口一阵疼痛,不由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只见十多名羽林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屋内,甚至有人打着极响的呼噜声。
薛破夜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颗所谓的“大元丹”,迅放进口中,吞入了咽喉。
先是一阵冰凉,但是很快,胸口那阵剧痛便慢慢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
薛破夜脸色苍白,收起瓶子,握紧了拳头,这是三颗大元丹下肚了,他已经掌握了碧油惊毒性作时的感觉,所以一旦作,立刻取出大元丹解读。
那个华闲……!
薛破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华闲想利用这个法子牢牢控制薛破夜成为他的棋子,可是他并不明白,薛破夜是死过一次的人,那看起来还算温和的面孔下,却有着坚毅的骨子。
薛破夜向来是不受威胁的,华闲这种手段,让薛破夜对华闲痛恨无比,更重要的是,完全影响了薛破夜对于自身价值的再思考。
在这之前,薛破夜还一直将自己当做青莲照的舵主,觉得自己有维护青莲照的责任,至少为了绿娘子,不会反叛青莲照。
只是到了今日,身中华闲诡计的碧油惊毒药,那可是青莲照的军师,既然如此卑鄙下作,让薛破夜不得不自问:“我就要成为这样一个组织的棋子吗?我就要为了华闲这类人的目的而献身吗?”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许久,得出的答案也很简单:“对我好的,我对他好,对我坏的,我对他坏,想利用我的,必定也被我利用。”
青莲照想利用我,我自然也可以利用青莲照!
这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或许从前,在杭州的锦绣繁华让薛破夜骨子内的阴寒狡诈隐匿了不少,但是在京都这阵子的所见所闻,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要想活得好,恐怕自己付出的智慧需要极多极多,要担心的陷阱也会很多很多。
薛破夜伸了个懒腰,也准备休息一番,就在此时,却隐隐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乃是踩踏积雪的声音,距离似乎还很远,而且走道的声音还很轻。
若是普通人,这种声音肯定是听不出来的,但是薛破夜习练《销魂心法》,耳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再加上深更半夜,万物俱静,所以倒是被薛破夜听得清楚。
那踩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静,薛破夜只觉得疑惑万分,需知这户部银库是专门的僻静之地,向来封锁严密,即使户部银库被盗,如今这里是空库,但是一路上的防备却依然严谨,普通人无论如何也靠近不过来,能够接近银库的人,绝非普通人物。
更何况,深更半夜,为何有人在此时来到户部银库?
薛破夜心神一凛,快步过去,吹熄了屋内的灯火,顿时一片漆黑,就连暖炉出的光,也被薛破夜三两下便灭掉。
“大人,出了何事?”黑暗中,警觉之声四起。
这些都是羽林营的精锐,是大楚的精兵,不但手段高明,而且警觉性也是奇高无比,这火光熄灭之间,互相提醒,十多人全部醒来。
那出声的是品护校尉古河,薛破夜熄灭火光,非同寻常,众人自然知道是出了问题。
薛破夜低声道:“有人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漆黑中,听到“嚓嚓嚓”之声响起,众羽林卫都抽刀在手,全神戒备,在黑暗中,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他们也是明白人,深更半夜有人进入银库,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寻常。
薛破夜躲在窗边,静静望着外面,盯着院子的大门。
大门那里,也有一处小屋子,里面住的,是两名大力士,也算是这里的看门人,若不是薛破夜带人隐在这里,那么整座一个空库,就只有这两名大力士看守了。
那踩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薛破夜紧皱眉头,左手没有去抓佩刀,反而握着自己的寒刃,这是削铁如泥的宝贝,紧急时刻,比佩刀可要好用多了。
终于,一条身影从高高的院墙飞跃了下来,薛破夜这才惊觉,原来来人不走正门,却是攀墙而入。
这户部银库的院墙,可不同于普通的墙壁,那些达官贵人府邸的院墙已是高大无比,但是和户部银库的院墙相比,那只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人能够轻松跃上墙头,这轻功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薛破夜吃了一惊,低声对旁边的古河道:“来人武功极高,让兄弟们小心了,是了,都拿弓箭,不要轻易近身搏击。”
羽林卫的将士,自然是带着弓箭的,古河急忙低声通知着大家。
那身影下来后,薛破夜又见一条身影从墙头飘下来,全身一震,原来这次过来的并不是只有一人,连续几下,从墙头竟然跳下了五个人,全都是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看起来宛如五个钓鱼翁一样,他们的手里没有拿任何兵器,进入院中,悄无声息地四处寻看,薛破夜竟然现这些斗笠四周都有灰色的纱巾挡着,雪光灯火下,那些人野狼般的眼睛透过灰纱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其中一名斗笠人的胳膊上系着一根白色的丝带,看起来异常的显眼,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两名斗笠人如同幽灵般窜向两名大力士居住的石屋。
其他三人静静地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石屋。
只见两名斗笠人奔到石屋前,一左一右靠着墙壁,一人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时倒无动静,于是斗笠人又敲了两下,屋里终于想起了动静,屋门打开,一名大力士嘟囔道:“谁这半夜三……!”他口里的“更”字还没说出来,一名斗笠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前去,薛破夜只见寒光一闪,大力士猛地捂着咽喉,身子已经瘫软下去,恐怕是被切断了喉咙。
那名大力士倒下间,两名斗笠人毫不停歇,直窜进石屋内,仅仅片刻间,两人就飞步出来。
薛破夜知道,这短短时间内,两人肯定已经解决了另一名大力士,如此看来,来者是敌非友,今晚有得一战了。
只是薛破夜闹不明白,这些人跑到空库来做甚,难道是为了那批失银?这些人犹如鬼魅,究竟是谁的人?
“四处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闲人!”胳膊带着白色丝带的斗笠人道:“只要是活着的,通通杀死。”他的声音冷酷无比,
“是!”四名斗笠人答应一声,如风般四散扑开,竟有一人真的向薛破夜所在的石屋快步过来。
古河也在旁边看见,低声道:“大人,我们……?”他也是羽林精锐,经过的危险境遇不少,所以没有一丝慌张,沉着冷静。
薛破夜对于羽林卫的素质感到欣慰,附耳道:“你在门后,等那人进来,你我前后夹击,务求一击致命,不可让他出叫喊之声,切记切记,这人武功不差,一定要伤他要害。”
此次潜进库房的五名斗笠人,那都不是平常之辈,薛破夜衡量过,虽说羽林卫中无弱手,甚至己方人数多出一倍,可是真要拼死相争,十有八九不是对方的敌手,很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自己的武功自然进步极快,普通的羽林卫也能对付三四个不在话下,但是他一见胳膊系着白丝带的斗笠人,就知道对方的功夫远胜自己,或许有一日自己能凭借《销魂册》的功夫越对方,但绝不是今日。
顷刻间,那名斗笠人已经来到了石屋前,绕着石屋转了一圈,甚至探头从窗口向里望了望,好在羽林卫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隐匿在黑暗中,所以屋内平静无比,仿如无人。
那名斗笠人估计也想不到这屋里还有十多名羽林卫,所以并没有细看,只是随便看了看,便要离开。
薛破夜松了口气,不过那斗笠人只往回走了两步,就停住步子,自语道:“怪了,这屋子里无人,怎么透着一股暖气来?”
众羽林卫,包括薛破夜都冒出冷汗来。
这斗笠人果然心思慎密,竟然连这一点也能察觉到,虽然炉火被熄灭,甚至浇水,但是炉子里先前出的热气,再加上众羽林卫身上散的暖气,整个屋子里并不冰冷。
若是普通的屋子,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势必冷如岩石,所以那斗笠人很快就起了怀疑,不过到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隐匿着十多名羽林精锐。
这斗笠人显然也存了好奇,所以径自走到门前,轻轻巧巧地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斗笠人甚感奇怪,走进两步,猛地眼角一跳,心道:“不好,这里肯定有人埋伏。”正要退出去,只见背部一阵刺痛,于此同时心脏处也是一阵刺痛,这自然是被人一前一后的偷袭了,而且下手的部位都是心脏,出手果断凌厉,心脏被一前一后刺穿。
斗笠人垂死时刻,便想出声示警,还没叫出声,嘴中一片冰凉,薛破夜的寒刃竟然生生刺入了他的口中,直贯进去,这人当即便死去,哼也没哼出一声。
这些事情都是眨眼间便生,乃是薛破夜和古河一前一后,拼劲力气将羽箭刺入了斗笠人的心脏。
斗笠人瘫软下去后,古河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所有人都知道方才的险要,斗笠人只要出一丝声音,他的同伴必定会察觉,全部过来,幸亏薛破夜急中生智,以匕刺入了斗笠人的咽喉,这才悄无声息地杀掉了一人。
薛破夜心中直跳,这一下当真是惊心动魄,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竟然这般顺利。
这一来是薛破夜和古河出手迅捷,下手狠辣,另一方面,也和对方没有提防有关,这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漆黑的石屋里,竟然有着送他归西的陷阱。
这边死了人,那些斗笠人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过了片刻,几名斗笠人聚集在一起,都道:“没有人!”
白丝带忽然问:“老四呢?”
众人四周看了看,果然少了一人,都很是奇怪,便听一人道:“大师兄,没事的,军师得了消息,这里的羽林卫和官差全部调到了南库那边,除了两个呆头呆脑的大力士,再无他人了,老四不会有事的,我去寻寻!”
说完,那人再次向这边过来。
薛破夜听到那人说话,全身僵住,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冒到头顶,身上直冒冷汗,瞳孔收缩,一脸的匪夷所思。
“大师兄?军师?”薛破夜脑海中盘旋着这两个称呼。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称呼在青莲照可是熟悉的很啊。
京都分舵的舵主,那是青莲照的大师兄,而如今青莲照的军师华闲,正在京都,如果只是巧合,那倒罢了,可是如果眼前这个白丝带大师兄便是青莲照京都分舵舵主,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样,被自己所杀的斗笠人,可就是青莲照的人了。
难道天下间,还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京都分舵的人,跑到户部银库来做什么?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那名斗笠人已经快步走近过来,薛破夜此时才现,斗笠人的手中竟然提着一支软鞭。
能是软兵器的人,必定在这种兵器上有着特别的造诣,自然是不可忽视的。
薛破夜心头直跳,他的手里又多了一根羽箭,而古河也在门后做了准备,似乎是要故伎重演,等着那斗笠人进来,再次掩上一场偷袭的好戏。
可是来人显然聪明的很,低声叫着:“老四,老四,你在哪儿?老四……!”他忽然停住叫声,更停住了脚步,在离石屋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忽然停住。
薛破夜心里做着天人交战,虽说华闲是自己极为厌恶之人,但是好歹自己如今还是青莲照杭州分舵舵主,一个斗笠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诛杀,那倒罢了,可是如今明知对方是青莲照的人,却还要继续痛下杀手,这可是大大的不仁不义,这是屠杀同门的叛逆之举了。
可是若不杀死这些人,难道任由对方杀了自己?
如果公开自己的身份,或许斗笠人们将薛破夜视为自己人,但是羽林卫们势必要大惊失色。
那个时候,众羽林卫知道薛破夜是青莲照的人,即使迫于无奈,也会与薛破夜划清界限,刀锋相对,如此一来,只能杀了这十多名羽林卫灭口,免得自己的身份传扬出去。
可是薛破夜在羽林营这一阵子,深得众将士喜爱,平日大家如同兄弟一般,又怎能下手杀了这些人?
不杀这些人,那只能帮着这些人杀青莲照剩下的四名斗笠人!
无论如何,总是要杀的。
薛破夜现在只有祈祷,但愿这些斗笠人并不是青莲照的人,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他现在只希望这些斗笠人是大盗,是一群罪该万死的家伙。
那个斗笠人停住了脚步,凝视着石屋,轻声自语道:“这里怎么有血腥味?”
屋内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这血腥味,自然是“老四”的血液所散出去的,只是这寒冬之日,气味的传播并不明显,此人竟然能够闻出来,可见其嗅觉真是非同小可。
“咔嚓咔嚓”之声响起,几名斗笠人都走到这边来,一人低声道:“真是耽搁事情,咱们还要找东西呢,眼见天就亮了,时间可不多了。”
斗笠人回头对同伴道:“你们闻,这里有血腥味。”
那大师兄快步上前,静静站立,闭上眼睛闻了闻,猛地后跃开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小钢叉般的兵器,低声喝道:“有埋伏!”话声之中,他左手抖动,寒星突起,几道寒光从他的左手之中出,径自朝着窗户打来,“啪嗒”之声响起,那寒光打破窗纸,劲势不减,依然打了进来。
“噗噗噗”几声,听到“哎哟”叫了两声,已有两名羽林卫被寒光打中,一人低声道:“是……是毒镖……!”就此死去。
另一人在地上微一挣扎,很快就不动了。
“好狠辣的暗器!”薛破夜心惊:“见血封喉!”
外面四名斗笠人已经兵器在手,分散在门前,沉声喝道:“狗子们,快出来!”自然是喊骂薛破夜等人为“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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