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承要回去了。
这次若无意外,他不会再折返。下次见面,肯定是年底。
薛湄的小儿女心态作祟。
萧靖承是上午出城,大大咧咧的走;薛湄带着丫鬟锦屏,假装去逛街,送他到城门口。
在城门口的马车上,萧靖承已经洗掉了易容,恢复了他正常容貌。
薛湄轻轻抚摸他面颊。
她叹了口气:“我很后悔。”
萧靖承不解:“何事后悔?”
匈奴事毕,她不应该和梁国的皇帝赌气。反正他快要死了,恭维他几句,讨好他一点,薛湄也能做到的。
但是她不肯,闹得被囚禁。
她心里记恨梁国的皇帝害死了温锦,记恨他不肯听信她半句话,哪怕她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
当时她一肚子气。
加上她对这个时代没有认可感,把自己当浮萍一样,一怒之下就带着自己的亲信走了。
现在她后悔了。
若能天天守着萧靖承,看到他,一起安寝一起早起,再生一两个孩子,应该是莫大幸福吧。
毕竟人世间,最难得是两情相悦。
“……后悔自己太任性。”薛湄道,“应该将就一点。熬死了老皇帝,什么都有了。我要是在京城,绝不同意荣王做君主。”
萧靖承:“不要后悔。”
将来会更好的。
他不想薛湄在任何时候委曲求全。
时辰不早,萧靖承这边要继续出发,他把甘弋江的地址留给了薛湄,同时告诉薛湄说,陈微箬藏在另外的地方。
“这样躲躲藏藏,她应该很满意吧。”薛湄无不嘲讽说,“比起白崖镇骠骑大将军府的小姐,她肯定更喜欢这种不能见光的日子。”
萧靖承:“……”
薛湄牙尖嘴利的时候,是非常刻薄的;同时又伶牙俐齿,很是可爱。
萧靖承轻轻捏了下她的脸,没有继续谈陈微箬,只是对薛湄道:“我先走了。遇事不要慌。
谁给你委屈受了,记下来,等我回来替你报仇。”
薛湄忍俊不禁。
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
萧靖承离开之后,薛湄没有多待,立马驱车回到了庄王府。
果然,大太监和薛池都在等她。
不待他们说什么,薛湄喊过彩鸢,让彩鸢把行医箱拿给她,她道:“我知道,先去看陛下吧。”
几个人上了马车。
大太监姓魏,是皇帝跟前红人,故而他敢跟王爷平起平坐。
薛池打听皇帝的情况。
大太监细细说给他听:“中秋节前三天,爷爷就说头疼。
爷爷这个头疼的毛病,是建弘四十七年的时候,宋婕妤案里留下来的。太医们都说治好了,可爷爷疼起来的时候浑身汗透。
殿下你们是不知,爷爷好几次早朝的时候犯头疼,下了朝从里衣湿透到外裳,鞋袜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建弘帝的确时常犯头疼病。
年纪越大,越发剧烈。
不过,他之所以没有请薛湄看看,是因为最近一年多,那种让他痛不欲生的头疼没有再犯。
偶然小头疼,就像去年除夕那样,忍忍就可以过去了。
犯不上请名满天下的成阳郡主。
太医们还说:“病痛已解。令陛下疼痛的,恐怕是记忆。”
脑子很复杂,它会记住很多东西。建弘帝有些时候自己根本不是在痛,而是脑子里的回忆搞鬼,让皇帝以为自己痛。
总之,治不好,只能靠针灸舒缓。
针灸也不能随便用,毕竟那是大脑。在古人看来,金属是不能随便刺入大脑的,一个不慎可能会造成死亡。
拖延至今,皇帝也饱受折磨。
“……宋婕妤案的时候,我人已经在蒲州了。”薛池道,“不过我也有耳闻,说宋婕妤最后是被冤枉的。宋婕妤是如何死的?”
“是凌迟,殿下。”大太监道。
薛池打了个寒颤。
一个无辜的女人,被割了上千刀,受尽痛苦而死。
所以,皇帝被鬼神缠上,犯个头疼病,有何不可?
“宋婕妤案,也是到废后张氏和二皇子落网之后,才水落石出。爷爷很后悔,当年没有信宋婕妤的话。
事情查清楚,宋婕妤的确冤枉,爷爷请了好几位法师给宋婕妤做法事,就是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大太监说。
也是请宋婕妤放过他,别再纠缠。
怪不得前年和去年,皇帝没怎么犯病。
他这个病,多多少少是心理作用。去年和前年给宋婕妤翻案了,又请了和尚、道士的,他自己心里有底。
估计是今年底气又开始不足了。
当然,疼得那么狠,也有可能是神经上的,这个就很难治疗了。薛湄也只能给他一点止痛药,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上次她见建弘帝,发现他当时状况还好。
薛池不再多问。
薛湄随手塞了个荷包给大太监,把大太监整的一愣。
不过,他说了这么多,浪费如此多唾沫,得点赏钱也不为过。
楚国皇帝的寝宫叫万极宫。
此刻,万极宫的外面敬畏森严。饶是亲王进去,也要接受盘查。
薛湄的行医箱,在宫门口被翻检了遍;到了万极宫门口,又被翻检一次。
陪着他们进来的大太监轻轻咳嗽一声。
侍卫们知道这是魏公公,轻易得罪不得,故而卖个面子给他,确定没有兵器之后,就没有再翻了。
万极宫内灯火通明。
皇帝人在寝卧,宫妃、王爷公主们,都在西偏殿。
一共五间偏殿,以前用屏风做了隔断。现在撤了屏风,整个偏殿能容纳三四百人,从头到尾显得很空旷遥远。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靖王夫妻俩瞧见了薛湄和薛池,推辞了身边人,赶紧过来。
“……白姑娘,你得给父皇瞧瞧,你可是神医。”阿梦道。
旁边有人听到了,白了眼阿梦。
阿梦没当回事。
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还不知道成阳郡主的厉害呢。
“我们来了,自然不是单单来玩的。”薛池压低了声音,“现在情况如何?”
“父皇已经醒了。”回答他的,是玄狐,“只不过这会儿头疼得很厉害,方才还听到他厉声呼痛。”
“太医们怎么说?”
“侍卫守着,咱们在西偏殿;太医们和民间几位神医在东偏殿,两下不准见,故而不知道他们如何诊断的。”玄狐道。
薛池:“有人在跟前侍疾吗?”
“有,有两人。”玄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