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染血,血红如凋零带刺的玫瑰。
惊艳一瞬,便是枯萎至死。
如凋零的花瓣般,绽放的鲜血洒落在天地之间。
凄厉却又迷人。
倾城的容颜下淌出两行清泪,相思之人却是求而不得。
恨相思,更恨此生见不到所爱之人。
“至死上天都不肯原谅我。”
慕容雪轻声呢喃,苦笑。
生机疯狂地流逝,慕容雪没有转头去看那位置她于死地的女人。
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前方,看着重重山岳的前方,看着泥石遮盖的前方。
在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位少年在等着她。
她喜欢少年的眼睛,很醉人。
少年喜欢她的酒窝,很甜美。
他们是相互喜欢的,即便他们都没有说出口。
慕容雪轻轻地坐了下来,呢喃一声:
“对不起。”
“却不能亲口告诉你了。”
“我喜欢你,夏离。”
“喜欢你整整五年了。”
“从我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我想当你的妻子,我想当你的大夏皇后。”
“可是,好像有点晚了。”
慕容雪轻轻地笑道,捂住小嘴。
鲜血蔓延以至大半,慕容雪低头看了眼,摇了摇头。
如雪般洁白的长剑安静地置放在她的身旁。
她感觉有些冷,渗入骨髓般的冰冷。
慕容缩了缩身子,袖子里多了一朵莲花。
那是已经枯萎的莲花,花瓣再无任何光泽,甚至已经枯死。
但这多莲花陪伴了她整整两年。
是时候说再见了。
慕容雪轻咳一声,却止不住溢出的血迹。
再见,我牵挂的人。
再见,我毕生所爱。
夏离,再见了。
清润的泪水滴在枯死的花瓣中。
朦胧之中,慕容雪看到了莲花飘舞在半空之中。
很美丽,也很平淡。
还有他轻佻散漫的样子,还有他那醉人的眸子。
可是,她再也无法去握住那一株属于她的青莲,再也去不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她爱他。
再见,夏王。
慕容雪闭起了眼睛,唇角轻翘,脸色满足。
陌生的女子皱了皱眉。
至死不渝的爱情吗,就像她对他师兄那般。
不,慕容雪比她更伟大。
可悲的爱情。
陌生女子轻轻摇头,转眼便是离开了原处。
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依旧还在原处。
在原处孤独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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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离突然很难受,他的心间仿佛被刺刀切割绞碎了那般。
刹那,夏离的脸色变地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
夏离捂住胸口,低头,眸中疑惑不解。
白发刀客睁开双眼,未等到他出手,那位传教的道人已经将宽厚的手掌搭在了夏离的肩上。
暖流从肩前流入,刺痛的感觉逐渐变地微弱。
看样子好像是失败了。
青衣道人低头,目光中却是有些遗憾,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果然情字一字最是能够杀人。
夏离抬头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青衣道人却是摇头苦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甚至有些自责。
痴男怨女,明明是鸳鸯一对,却是我们这些搞事之人硬生生地将其拆散。
千年有春秋惨剧,连千古帝君都无法接受所爱之人离他而去。今日自己也是做了一回那棒打鸳鸯之恶人。
师傅啊师傅,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青衣道人有些不解,自责难过。
“夏王恐怕是因为某些人事物更迭变化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道人你的意思是我身边的人事物出现了问题。”
“天地之中,万物皆有联系。但即便是我可观心观自在也不敢断言,或是施主身体出了隐疾,或是与施主因果沾连之人事物出了问题,恐怕才会牵扯到施主心神,至于如何贫道还是不太清楚。”
夏离点点头,先前刹那撕裂的绞痛如今已经变地平稳。
也是多了这位道人的相助,但事起之因是什么,夏离也不知道。
“既然夏施主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光明,贫道也是时候告辞了。”
他来,不过是为了点拨夏离,或是将他的心境填补缺口。
但是即便是他,也做不到让夏离心境清净。
或是说,他故意骗了夏离一手,让夏离暂时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夏子候去了哪里,即便是他都不知道,那个身上同样是层层谜团的男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连他也不知道师傅在做些什么。
三教之人却是做了一回穷凶极恶之人,将命数因果都沾连在心中,无法清净其身。
这个少年如今得到光明和希望,能够一直前行,但他日攀爬顶峰时必定会跌落谷底。
是触底反弹还是永坠深渊,他也说不准,也只能祈祷祝福罢了。
心中叹息一声,青衣道人朝着夏离点点头,随即对白发刀客说道:“你的刀以至圆满,但并非是尽头。若要问圣,问心问刀莫问境界。”
“夏施主,你的福缘不浅,但修行终究还是靠个人,若想问鼎大自在,前方的路需要自己一人去闯。”
大自在?
夏离眯了眯眼,脸色平静地点头致意。
这位青衣道人并没有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娜依一眼,拂尘一扫,便是离开了原处。
夏离停在原处皱了皱眉,出现到离开不过一个时辰。
即便说是父亲派来捋顺自己心境的,但夏离还是有所保留。
最多七分,甚至五分。
突如其来的救世主,可笑。
白发刀客睁开双眸,已是半步圣人的他一扫以往的颓唐,束起了凌乱的长发。
身上的气息相比过往多了几分无法言喻的神圣和飘渺。
“不要太过相信他。”
白发刀客沙声说道,夏离神色微怔,果然连师傅都看出了端倪了。夏离点头,沉声道:“从他一开始点拨指引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对这位道人有所防范,我从来不相信这位道人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只为了父亲的嘱咐。他和我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也说不清楚。我从没听我父亲说过有过这样的人物。”
白发刀客却是微微摇头,沙哑道:“儒释道三教之人最是不问因果,三教中人只问大道,比起寻常武夫都是更加心无旁骛,每一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道,道教之人更顺应无为,自己的路要如何走是自己决定的。从一开始拦在你的面前这位圣人便是和你沾染上因果,甚至出手点拨指引你的心境,圣人的一句点拨比起所有天珍地宝都要来地无价。但这位道教圣人却是有意为之。”
“最怕有心人。”
白发刀客抬头看着眼前空荡的地方,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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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样做。”
万丈悬崖上的白衣女子,眼眸冰冷。
身前也是站着一位同样白衣的中年男子。
眉眼风流倜傥,神色平淡。
与那位春秋王爷密谈之后,被称为一代神算的白衣男子站在悬崖旁,脸色有些无奈。
他的这位徒弟,性子冷淡地跟冷冬霜雪那样。
从来就没怎么给过好脸色他看,更别说是温婉女子般的笑容了。
一代神算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姑娘为啥就变成这样的性格,能够让她服帖听话的只有她的师兄,但估计这次自己还坑了自己的徒弟,估计她把他们两个人都记恨上了吧。
白衣男子搓了搓手,像是看着自己闺女那般嬉皮笑脸,没有一点脾气。
“闺女啊,你看看咱们是不是不要谈论这件事,不做都做了,不如就让它过去咯?”
“呵。”
白衣女子抬起头,瞳孔逐渐变地漆黑,裸露的肌肤上脉络也随着气息变地阴暗。
“好了,真是怕了你了。”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摇头苦笑。
“这并不是我本意,春秋之人找上了我和我谈了一笔生意,让我看住那个叫姓夏的小子,反正都有好处,干嘛不做。”
“三教圣者就是这般可耻,人命太过贫贱。”
白衣女子冷冷地扫了白衣男子一眼。
“不染因果,不染俗事,为世界天下谋求平稳苍生你这个老头却助纣为虐,丢不丢人。”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
风流倜傥的男子却是慈爱地看着女子,轻声道:“闺女啊,老头都老了,都要入土为安,这个世间又有谁能像春秋大帝这般永恒不灭。他们这些春秋贼子想要搞事,把我们这些现世之人都拉下去全给他们陪葬,一个个老家伙都坐不住了,都想拼命拉拢大能,为了就是多一分保障。或者说,他们都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多来几个人陪葬,比不要脸,闺女我都自叹不如啊。”
“说重点。”
白发女子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两鬓斑白的男子,却发现发鬓白发银丝,喉头间有些堵住的话。
白发男子笑叹了声:“我死没关系,但还是想为你们两个铺铺路,为人师为人父总得为孩子们做些什么。我不求你们有多大成就能够对抗这些王侯将相,他们每一人心眼实力比起你们可不是强了一星半点,连为师都要与他们虚与委蛇,互相算计。既然对抗不了,但躲避灾祸我还是能够为你们做到的。慕容雪死我也不想,但让你们去死我更不想。圣者都是人,谁说成圣就是摒弃七情六欲的。”
“我们的事我们能够做好,多管闲事。”
白衣女子轻哼一声,语气中的冰冷却是少了许多。
“别死地太快了,不然我肯定挖你的坟吐你一口唾沫。”
白衣女子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前男子一眼,转头就走。
白衣男子笑了笑,目光眺望悬崖远空。
远空,碧海蓝天,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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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轻轻地落在泥地上,抱起了那具余温未散的尸体,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