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早已议定新年祭前的入帝都一行,但是,赫蒂却并没有匆忙成行,在约定日期的前两日,她便交待好庄园事务,提前前往佩兰城,做一些先期准备。
例如,向查尔斯打听波普多先生的“辉煌事迹”,以及了解与奥尔良公爵相关的一些信息——虽然,从特纳子爵的情报网,她也可能得到相应的内容,但是,前者更能收集到一些额外消息。
类似于查尔斯对此事的态度,乃至伊夫林家的态度,以及只流传在贵族圈私下秘密交流的一些小道消息,诸如此类。
查尔斯简直忙翻了——身为伊夫林家这一届重点培养的家族人才,他如今已经正式进入伊夫林家族族长的智囊团,成为一名跑腿助理,成日地为佩兰城与黑海矮人的商业合作谈判废寝忘食,甚至就连赶赴赫蒂的邀约,也是用宝贵的午餐时间。
为迁就查尔斯的忙碌,两人约在距离城主府不远处的一间平民小餐厅,两人都没有穿代表贵族身份的繁复衣饰,赫蒂甚至连贴身女仆也没带,就这般安安静静地坐在餐厅角落里,娴然静待。
“知道你赶时间,所以,没等你来,我就先自作主张地点了餐,希望还能合你的口味。”赫蒂一边向查尔斯解释着,一边笑眯眯地招手示意店员上菜,不过三五分钟,两人面前便摆上了三菜一汤,以及一筐新出炉的烤面包。
“这倒是正好,我饿坏了——那我就先不客气了。”查尔斯灿烂一笑,毫不介意地直接上手开吃,看那吃相,显然是当真饿坏了,大口大口地进食。虽说不至于失了餐桌礼仪,但到底不符合贵族精致饮食的风范。
不过,无论赫蒂还是查尔斯本人。都是务实派的典型代表,对于风度、风范一类的事物。自有其自己的标准。
赫蒂慢悠悠地陪吃了一阵,直待查尔斯吃了六七成饱,才说出今日邀请的用意。
“波普多?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们感兴趣了——因为斯诺家的贝蒂小姐?”查尔斯说话间放下刀叉,用巾帕擦了擦唇上的油脂,再把它叠好放在手边。
“并不仅仅是因为可怜的小贝蒂,”赫蒂忍着笑,“更多是因为这位波普多先生跑到庄园,扬言要剥夺我们的爵位——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除了国王以及贵族议院,居然还有第三方具有如此权威,敢于如此宣言。”
查尔斯闻言,神情中不由流露出几分不屑:“波普多家族最近几代是越发没落,若不是依靠着奥尔良公爵的提携,恐怕就连自家的贵族头衔都遗失了,居然还敢说出如此没脑子的言论,当真是……”
言至于此,查尔斯抬眼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赫蒂,将一些不适合让淑女听闻的不雅言辞又吞回了肚子里。
赫蒂见状。满面无辜地眨了眨眼——或许是因为她的神情实在是太无辜了,查尔斯免不了进行了延展式的联想。
毕竟,就查尔斯所知。赫蒂哪里是这般容易让人找上门来叫嚣的?
就看赫蒂进入佩兰省贵族社交圈的这两年间,所有敢于与特纳庄园作对的人员中,又有哪个落得个好下场了?
越是想,查尔斯越发觉得赫蒂年轻稚嫩的无辜容颜下,必然是在算计着些什么。
由此,查尔斯眯眼一笑,好奇探问道:“那位先生虽然愚蠢不堪,但是,专程赶往庄园。就为了如此叫嚣,显然说不过去——不知是哪些流言作怪。才令他如此失态?”
赫蒂微一撅嘴,而后自故自笑开:“还的确是个流言。只不过,应当是在帝都里传播的流言,限于地域与距离,尚未抵达佩兰城——据说,奥尔良公爵有意居中作媒,令波普多家族与巴特菲尔德家族缔结姻缘之好。”
赫蒂的暗示稍有些含糊,查尔斯多费了几秒钟梳理了一番波普多家族的情况,这才会意——
“你是说,奥贝尔要与波普多家族联姻!?”
查尔斯的神色当即冷然下来,说话的口气也几乎带着冰渣子——由此可见其怒意。
赫蒂此时倒是比查尔斯更加冷静,甚至,她还能嘻嘻笑起:“若是当真如此,我便是豁出一切,也要闹得他们天翻地覆!只不过,如今这不是仅仅只是流言嘛,所以,才想说,让你帮点忙,给这位波普多先生制造些事端,同时,也让奥尔良公爵暂时把注意力从这桩婚事上稍稍转移——我相信,以奥尔良公爵的智慧,必然能很好地衡量二者的利弊。”
查尔斯一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货船事件的报告还压在城主大人的案头,不是吗?”
“这是当然,”查尔斯哀叹一声,神情得意间还透着一丝丝哀怨,“这不还是你惹的祸——自从与黑海矮人搭上线之后,整个政务厅就都没处理过其它大事,大家全围着这项合作计划转了,族长大人又哪里还想得到那份报告?”
“嘛,这样的话,正刚好嘛,”赫蒂嘻嘻一笑,将一个随身小方袋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来,“这是我所知的一些情况,绝对真实,没有丝毫虚假的哟——只是,希望你别忘我消息的来源便好。”
查尔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边拉开抽绳,取出方袋中的几页纸,快速扫描,结果越看越心惊,每看一段,都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她一眼,目光中有惊讶,也有不自觉的忌惮。
几页纸记述的内容并不多,所以,看得很快,但是,查尔斯整理思绪却多花了一些时间,等他重新将这几页纸装袋完毕,他自然也恢复了一贯的理智与从容。
“我会将这件东西递交给族长大人,”查尔斯用力向下压了压按在布制方袋上的右手,说道,“只不过,族长大人会对此采取什么样的态度,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没问题,”赫蒂倒是极自信,“我相信,城主大人一定会做出最符合佩兰城利益的决定。”
……
查尔斯的午休时间有限,谈完正事,便拎着方袋,匆匆告辞。
赫蒂目送他远去之后,这才招来侍者,撤去了桌面上的杯盘狼藉,换上一杯清茶,两只茶杯。
茶水才刚摆好,便有一名客人不请自来地坐到了赫蒂的对面——那原本是查尔斯所坐的位置。
“你想把奥尔良公爵也引到南边来,难道就不怕这边还不够乱?”发问的男声低沉悦耳,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赫蒂抬眼,意兴阑珊地扫了他一眼,连句话也不想回,继续低头沏茶,倒了两杯,一杯端起,另一杯,同样也是放在自己面前……
“你在生气,为什么?”塞缪尔看着那杯茶,一眼又一眼,似乎嘴馋不已——从香气可知,这茶水其实并没有什么珍稀之处,唯一特别的,仅在于,它是赫蒂亲手沏的茶!
“我视你为可依赖的伙伴,临行前将姐姐托于尤里西斯照顾,结果想不到,你们居然让莉特受了如此委屈!”赫蒂努力地横眉怒目,想要传递出自己的抗议情绪,只不过,碍于越发柔美的容颜,没能树立起足够的威严。
“奥贝尔是不可能与波普多联姻——除了你,他恐怕是最不愿意让维尔莉特-索伦伤心的人,”塞缪尔语带笑意地解释道,“至于说,维尔莉特-索伦是否受了委屈——这恐怕应当由她本人亲自认可,才能为我定罪吧?”
赫蒂闻言,白了他一眼,从神态上来看,似乎仍在生气,但是,却已经舍得将另一杯闲置的清茶递到塞缪尔近前。
塞缪尔端起茶杯,并不喝,只是把玩,指腹摩挲着茶杯,动作细腻而轻柔。
“若无意外,明年春天,奥贝尔就会向特纳子爵提出求婚申请,或许,你更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将举行的婚礼中。”
塞缪尔的建议看似诚恳,实则却是在暗示赫蒂别在当下搅混水,惹得赫蒂冲他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最后,甚至毫不客气地戳塞缪尔的软肋。
“就算奥尔良公爵没下掺和进来,你的情况依旧处于弱势——就我所知,红土矮人对图尔朵拉的招待感觉十分满意呀。”
塞缪尔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矮人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他们永远不会被眼前之利所蒙蔽,所以,我相信,我必然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既然你如此自信,又何惧奥尔良公爵下来凑个热闹?”赫蒂带着几分小心机,用了激将法,“还是说,你担心,奥尔良公爵会更符合红土矮人,抑或是高原精灵的意向?”
塞缪尔自然没有中招,只是,他也看出来了,赫蒂是铁了心要将奥尔良公爵从帝都“赶”出来,其意愿之强烈,必然有诸多后手——如果这次无论借“货船事件”成事,恐怕,她还会使出其它招数。
故而,塞缪尔暗叹一声,作出了一步退让:“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好阻止,不过,我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们就能将所有线索都处理干净,效率之高,出乎意料。”
“那是,”赫蒂闻言,一挺胸,骄傲非常,同时,又忍不住向塞缪尔抛了个可爱的媚眼,调侃道,“专业处理各种问题事件,你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只要是在海上发生的,尽管来找我,一定给你个优惠价的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