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通...”蓟城东门,随着总攻命令的下达,小型火炮们终于撕下含蓄的面纱,真正开始发威。与之前所不同的是,此番发射的已是霰弹而非实心铁丸,火力配置也调整为每组二十余门火炮,三段击节奏,每一组均有上千铅质霰弹出膛,从左右两向齐发,构成了铅丸横飞的交叉火力网。
“噗噗噗...”鲜血飚飞,残肢断臂,人嚎马嘶,血旗军对石勒主力的血腥屠戮,就此凶残展开,石勒所部顿如陷入人间炼狱。本就因为地雷阵在拒马地带的接连爆炸而伤亡惨重,他们再经火炮霰弹这一轮三段击齐射的突兀摧残,得,短短几息时间,兵力就已骤减两千,热武器的杀戮效率可见一斑。
死则死矣,更糟糕的是剩余军兵随之士气骤跌,之前出城时那种歇斯底里的求生疯狂,一旦被残酷现实狠狠打醒,代之的则是更加彻骨的恐惧,前一刻还视死如归的冲锋阵势,转眼便成了一群进退失据、各望前程的乌合之众。其实,此时石勒军兵即便还能团结一心,发狠冲锋,不说前路有尸积如山的阻挡,便是被爆炸阵仗吓得更怕的战马,却也不会再配合他们冲锋了。
“嗖嗖嗖...”“咻咻咻...”“通通通...”敌军混乱于阵前,进退无序,惶然惊乱,正是血旗军最好的远程打击机会,弓弩、排铳、炮火,其声其势更胜道场法会,从半月军阵射出,泼水般倾泻往石勒军兵。只叹那些石勒军兵,各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各个凶悍精锐,如今却如鸡崽一般,毫无抵抗的任人屠戮。
“弟兄们,莫要停啊!前方已无拒马,冲过...”炮火声的间歇,乌合群中,突有一声嘶吼传开,却是临危不惧的逯明,依旧不肯轻易放弃。只可惜,啪啪几声铳响之后,逯明的喝喊戛然而止,而血旗军阵某处,则同步传出好几个狙击手的高声报喜:“诶,刚才瞎吵吵的那厮,定是老子射中的,都别跟俺抢啊...”
“嘟嘟嘟...”这时,吊桥左近,再度传出了全军冲锋的牛角号声。但与逯明的呼喊相类,这等带有指挥意味的声音,旋即便被一阵炮火淹没。而待得烟尘血雨渐退,原地已然没了吹号人,只多了一滩滩血筛子。
一心顽抗者陆续倒下,石勒军的混乱也就进一步演变为了溃散,尚未出城的自不敢再出来送死,临近城门的则拼命退回;那些无路可退的,傻笨者无意识的信马奔窜,亦或绕城而逃,终归免不了成为活靶子的命运;聪明些的干脆跳入护城河,先躲躲再说,纵是淹死也比尸骨无存好呀。当然,越来越多的石勒军兵,绝望之下索性下马躲入尸体堆中,歇斯底里的拼命哀嚎:“投降!投降!饶命!饶命啊...”
很快,东门之外已无战力的石勒军兵,仅余少许战马犹在游弋哀鸣。血旗军兵们也逐步停下了疯狂倾泻的屠戮攻击,松下神来,他们再看战场,不由纷纷倒吸凉气,仅仅片刻的屠戮,突击出城的六七千敌军,已然变成了满地的尸体,横陈堆砌,血流成河,其间更是夹杂着数不尽的断肢残躯,整一副炼狱屠场!
不知是谁带的头,干呕声旋即蔓延,这群适才的冷血屠夫,竟也难以承受热武器的摧残效果,哪怕就是自己的杰作。好在,城头的欢呼与鸣枪,恰时转移了他们的注意,抬眼看去,原是青卫步军的部分将士,业已顺着城头,从南门一路杀将过来,占据了防守缺缺的东门。
血旗之下,纪泽压住呕吐的冲动,收回扫视战场的目光,瞥眼身周吐成一片的青卫骑军,他微微皱眉,冷然令道:“传令下去,由青卫骑军打扫战场,注意搜索石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凡重伤残疾者乃至尸体,悉数补刀,绝不可放走一名石勒军兵!”
“传令秦猛,遣一军兵马接手东门防御,余部继续镇守城外封锁线,不得懈怠!”略一沉吟,纪泽复又吩咐道,“传令其余三门,可适时遣出一军兵马,协助入城军兵接手各门城防,但主力仍须城外警戒,不擒石勒,封锁决不可松...”
时间推移,城内的喊杀声与爆炸声逐渐消停,各部军兵也陆续传来捷报,蓟城四门、粮仓、武器库、王宫等要地,主街干道乃至小巷胡同纷纷落入血旗军掌控。城内虽有战斗与破坏,但情况远比担心的要好,至少粮仓中存粮被毁者不足十一,城内民宅也未出现大面积的火灾,而血旗军兵的伤损,也仅千人之数。
事实上,有着天现谶语,再有一系列威力骇人的热武器打击,骤然遇袭且屡屡受挫的石勒军兵,尤其失去石勒压阵的那些,基本士气归零,并未在巷战中展现出丝毫的强军风范,大多略作抵抗后便接受了招降。而石勒传出的破坏全城的命令,别说大多无法顺利传达,便是接到命令的,也因快速入城的血旗骑军,以及渐有组织的战俘阻扰,未能闹出多大灾害。
凭借闪电突袭与一应高新科技的炫目登场,血旗军仅用一夜时间,便轻松的替代了石勒,彻底占据了蓟城这一幽州核心。天明时分,城内已经几无战斗,纪泽也已移驻蓟城王宫。不过,城门城外的两道封锁依旧,只因血旗军迄今仍未搜得石勒其人。
王宫正殿,纪泽与一干将军僚属虽然一夜无眠,却仍处于亢奋之中。不过,亢奋不代表开心。当最后一个城区的回报送来,仍未发现石勒,纪泽再难坐定,几乎咆哮着令道:“搜!全军出动,人挨着人,给本王大搜蓟城,一遍没有就两遍三遍,哪怕掘地三尺,也务必给本王寻出石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纪泽对干掉石勒的执着,颇令众人不解,毕竟这一时空的石勒,尚还仅是占据了半壁河北,且是称臣匈奴的一名异族首领而已,在华国高层看来,虽然须得重视,却也无需如临大敌。
庞俊出言劝慰道:“大王,石勒一介武夫罢了,刚又折了两万嫡系精锐,何值大王如此着急,又何值累及三军?再说了,东门敌俘说法不一,不乏亲见石勒中弹落马者,更是捡到了石勒的部分铠甲,没准他真就葬身炮火之中,尸骨无存了呢。”
“不可能!石勒那厮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本王可是两度与之交手,深知其人的狡诈机敏,决计不信他会这般轻易的尸骨无存。”纪泽连连摇头,沉声驳道,“此人从最底层一路走来,性格之坚忍,手段之酷烈,天下少有出其右者,若是被其逃走,凭其本领与声望,我血旗军想要平定河北乃至中原,不知还要多出多少血汗!”
庞俊碰了灰,在一圈眼神的挤兑下,相对资浅面嫩的程远,硬着头皮低声劝道:“大王,将士连夜奔波作战,颇为疲敝,是否稍作休整?毕竟仅是搜索一人,蓟城也被严密封锁,出动一军近卫搜索即可,其余将士还是轮替归营吧。须知蓟城之外,幽州尚有众多军兵,那王浚侥幸走脱,焉知不会再生事端,我军还当养精蓄锐,随时应变呀。”
王浚已被石勒送往襄国的消息,血旗军适才已从俘虏口中得知。那厮被斩也就罢了,倘若襄国的石勒残部够聪明,或会放过王浚甚至与王浚联手,以利用王浚在河北的残存声望,对付血旗军这个外来之敌,难免又是一大麻烦。而经程远这一提醒,思绪重归大局的纪泽,却也发觉自己表现得过于注重甚至忧惧石勒了,遂不再亢奋,而是陷入沉吟。
“大王,蓟城新得,后半夜已经搜了一遍,而今若再来一次全面搜城,恐对稳定民心不利。”见此,被纪泽随军带来负责幽州民务的钱凤,折中建议道,“大王,与其出动全军大搜全城,倒不如出动一军,结合城内各户人丁普查,发放伤亡损毁补偿,以及赈济米粮,许以田地,先收民心,再悬赏发动群众,想来也更易于搜出石勒。”
纪泽闻言,终是点点头,和声令道:“也好,就依士仪与鸿图所言,便由正浩(郝勇字)率近卫下军再行辛苦一日,边配合民政发放钱粮,安定人心,边继续搜索石勒。其余军团,则轮替休整吧,但城墙与城外的两道封锁,依旧不可懈怠。诸位也辛劳一夜了,有事继续辛苦,无事者便散去,抓紧休息吧。”
众人散去,钱凤却是留下,拱手谏道:“大王,之前尚有不少城中的官员士人为石勒羁押,更有些许石勒的随军官员被俘。大王是否及早接见一番,略事拉拢,以利掌控大局,属下也好收拾民政呀。”
“不必了,疑人不用,本王暂还信不过这类官员,用之虽有短期臂助,长期反成内患,何况王浚石勒犹在呢。你若缺人,择些小户出身且无甚劣迹的幕僚吏员相助即可,左右地方具体事务本就由他们操持。”语气森森,纪泽决然道,“王浚治下贪贿暴敛,民怨滔天,自清者寥寥无几,那石勒将佐,更多汉奸之辈,数典忘祖。若是用了他们,没得坏了我华国名声,真正失了大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