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芯。”白奚重一大早就来到守备处,让人把尹柳芯母子带到跟前。
“大人,民妇在。”
尹柳芯抱着刚刚吃了奶睡着的福哥,洗净了脸、梳了头,换上干净的新衣站在白奚重面前。
她微微低着头,显出一派胆小、谦卑的样子。
白奚重满意地点点头:“叫你过来,是因为陛下要召见你们。”
有用的话不用多说,只三五个有用的字眼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尹柳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大人的大恩!民妇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大人!”
“哎。”白奚重伸出圆胖的手掌摆了摆,“小娘子此言差矣。”
“是。”尹柳芯赶紧应承下来,“大人为民办事,真是大伙儿的父母官!”
白奚重听了眉头微微动了动。
他果然没有押错宝。
这么快就能转换风向的,多半原来也是个官宦人家。
听来送礼办事的人说得多了,自然第一反应就跟着溜了出来。
只怕连他自己也还未察觉,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啊,这倒也不必如此。”他假模假式地说,“不过是分内之事。”
随后催促道:“人皇陛下还在王城中等你前去拜见,快快上车吧。”
尹柳芯应了一声,赶紧抱着孩子跟着白奚重来到马车前上了车。
接着车轮粼粼而动,窗上的帘子也跟着一晃一晃地摆动,把外面的世界剪得稀碎。
尹柳芯坐在车厢里,身子也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晃动。
这一摇一摇的节奏,像极了儿时模糊记忆里的摇篮。
彼时家园尚在,亲人相守。
而今……
她擦了擦眼睛,车帘掀开了。
白奚重在外道:“王城到了,从这里要步行进入。”
尹柳芯赶忙抱着孩子下了马车,从城门穿过,进入了这个人界最高权力和力量的集中地。
王宫的主殿并没有她像想的那样富丽堂皇。
没有鎏金屋顶,也没有翡翠窗子。
花如雨是骗她的。
一想到她,尹柳芯不禁满心伤怀。
“启禀陛下,这妇人名叫柳芯,是来寻三小姐的。”白奚重说完抬头偷眼看了文蔚琦一眼。
正巧文蔚琦一个眼神甩过来,叫他正好接收到。
“臣告退。”说完便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尹柳芯将一双泪眼张望过去,却连他的一截衣角都没有跟上。
“你来找三小姐?”文蔚琦看她小模小样的秀气劲儿,觉得这该是个官家的女子。
“回禀陛下,民妇斗胆寻到守备处,只是想见三小姐一面。”秋萍萍斟酌着用词,她虽然也见过许多官,但是进王城见人皇却是平生第一次。
难免紧张。
文蔚琦听她的谈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既然是来找三小姐的,就放轻松些。”
“别紧张,当心吓着了你的孩子。”
尹柳芯连忙躬身道:“是,陛下。”
文蔚琦淡淡道:“赐座。”
内侍闻言立刻搬来一只秀墩放在旁边。
尹柳芯连忙谢恩,然后小心翼翼地在秀墩的边上挨着坐下了。
就这个举动,一般人家的平民就不能做得这么熟练。
“这是你的孩子?”文蔚琦放柔了声音和她搭话。
尹柳芯听见问话,连忙回:“是。孩子还小,离不开大人。所以才带来一同面见陛下。”
说着,她又跪下去:“请陛下恕罪。”
文蔚琦略抬一抬手,旁边早有内侍上前将她扶起来。
“孤不是说了么,不必拘谨。”
尹柳芯低着头道:“是。”
“孤也很喜欢小孩子,现在有两个公主。”文蔚琦好似对她怀中的婴儿很是喜欢,“不知你这孩子是男是女?”
尹柳芯虽然用了假名字,但这性别一事尚不敢作假:“是个儿子。”
“儿子好啊。”文蔚琦笑道,“听白守备说,你们母子一路奔波,我叫他们预备了饭,你们先去吃饭,再洗个热水澡,换套干净衣裳。”
尹柳芯忙谢恩:“谢陛下。”
“昨日白守备已经为民妇准备了沐浴之所,又添置了新衣。”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长长的睫毛胡乱地抖了抖。
“是为民妇拜见陛下做好了准备。”
这些文蔚琦当然都是知道的,就算他不知道,白奚重也会想方设法地让他知道。
“哦。”文蔚琦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孤是怕你姿容疲惫,叫三小姐看见了伤心。”
“也不利于她的病情。”
尹柳芯当下吃惊道:“三小姐病了?”
文蔚琦安慰她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染了风寒,外加上前几天去街上的时候跟一个患时疫的人接触过。”
“御医正在给她诊治,现在情况很好。”
尹柳芯这才放下心来:“陛下,民妇能不能见一见三小姐?”
文蔚琦假装讶异道:“现在?”
尹柳芯点头:“求陛下恩准。”
文蔚琦略显为难道:“你能来这里见她,想必是有些交情。”
“她在王城,孤也愿意多几个相熟的人来陪她解闷。”
“只是……”
他略一犹豫,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对方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焦急。
“孤刚刚也说过,她现在有病在身,恐怕将病气过给你。”
他说着看向福哥:“若真的被传染上时疫,大人勉强还能挨过。”
“只是这孩子么……”
说到孩子,总是一个为人母的女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尹柳芯迟疑了。
她可以等。
毕竟没有钱可以厚着脸皮向人皇或者白守备讨一点。
哪怕给个粗活有一口吃的就行。
只要有吃的,她就有奶水,福哥就能吃饱。
但是,南境等不了了。
她不懂打仗,也不懂妖兵攻城需要多久。
可拖久了总是危险的。
只要南境还在,那他的夫君就还活着。
只要人活着,就总有团聚的一天。
到时候她要带着出人头地的福哥,去悄悄地把老得不能提枪的他接出来,一家三口隐姓埋名,好好逛一逛外面的山川江河。
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带着这种希望,她再次跪倒在地上:“陛下,我有些话想要和三小姐说。”
“如果实在不便,哪怕站远一些也是可以的。”
文蔚琦“既然如此,宣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