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何书墨点头如捣蒜,把手里的黑色平檐帽赶紧递过去:“刚才在地铁上,你的帽子被我捡到了,还给你吧。”
走廊里的光线很是暧昧、幽邃,映衬着他修长的身影,愈发出挑。
仔细看了人家一会儿,何书墨暗自感慨,单从长相来说,他绝对就已经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美人祸水”了,再搭配一身高岭之花一般像是用鼓风机吹出来的寒气,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却又丝毫不敢近身。
他似乎蹙眉思考了一下,然后垂眸看了眼何书墨手里的帽子:“扔了吧。”
“啊?”何书墨瞪着一双鹿眼,真是没想到,他直接就要把帽子扔了,这帽子还好好的,可以继续戴啊。
难不成是……
何书墨忽然想起他在地铁上三秒制服醉汉的动作,从始至终,其实他都没有真正出过“手”。
先是用帽子把人拉过来,绞脖子,然后拖走的时候,还把外套脱了,盖在醉汉的身上才下的手,之后那件外套就再也没有穿过,全程没有一丝肢体接触,好帅好任性,他肯定是嫌弃那个醉汉身上的酒味才这样的。
可是,明明没有酒味啊……何书墨低头看了看帽子,也没脏。
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帽子丢掉……
就在此时,四下安静又幽暗的环境里,他眼神认真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倏忽迈腿,步伐淡然地朝着何书墨走近了两步。
这是……
何书墨还处在脑缺氧的状态,他已经静静地立在她的眼前了,他的身影立刻遮住了头顶上仅剩的一抹昏黄色的灯光。
一切全暗。
他的脸每一寸都暴露在她的眼底,近得像是特写,让何书墨脸发麻,因为那双眉眼实在太分明,太好看。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
“把你手机号给我。”那个好听得让她耳朵怀孕的声音响起。
他微垂下头,拿起手机。
嗄?他说什么?!
何书墨瞪大了眼睛,她的头顶只勉强到他的下巴下面一点,所以,她现在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此刻真实得不像话的面部表情,就是没表情。
何书墨还没来得及把张大的嘴闭上,就看见他宽大的手掌握着黑色手机,低着头,好看的、修长的手指调出屏幕上的输入法界面。
这才有一点点的真实感……
自己被勾搭了?还是被她花痴了一晚上的那个男人?!
“我?你是说……我的手机号?”何书墨觉得脑短路。
他听见她的话,似乎微微蹙了蹙眉,然后用那双迷离的凤眸盯着她的脸。
何书墨真的好紧张!
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她垂着眼睛,在如瀑的黑发间,低头看着他的脚面,视线根本不敢上移。
胸口像是被什么钝器,闷闷地击中了一下,心跳乱七八糟,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呼吸顺畅地面对他的眼睛来着……
“不愿意?”他语调凉凉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起伏。
耳边忽然传来他冷静清越的声线,难不成他生气了?
何书墨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静静地直视她的眼底,脸上毫无表情。
不不不,她怎么会不愿意?她都愿意死了好吗?如果可以,别说手机号了,她微信号企鹅号MSN号身份证号银行*卡号准考证号……什么都可以给他。
何书墨怕他生气,赶紧抬起眼,很利落干脆地回答:“我愿意。”
阿噗……又不是求婚!
然后她又脑短路了,四周灯光很幽暗,他正在垂着头看手机,只露出一点五官的轮廓,挺拔的鼻梁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得更精致、英气了。
他的头发真的剪得很短啊,没有鬓发和留海,比一堆现在时兴的花美男好看多了。
“说吧。”他看了一眼她,简洁明了地吩咐道。
何书墨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报自己的手机号码,作为一个严谨刻板的工科生,一堆数字排序演变出很多种可能这种事让她莫名很在意……
然后他敲完数字,就直接把手机塞进了外衣的口袋里。
不对吧?
他难道不应该给自己回拨一个确认没输错,做实验还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重复验证数次才知道结论是不是对的!
丝毫没有停留多一分一秒,何书墨就被他的下个动作给震惊了。
他并没有往包厢走,直接转了个身,看样子是打算走过走廊,下旋转楼梯!
“不是……你,你这就要走了?”何书墨一激动就开了口,就差伸出尔康手了。
他手里拎着外套,慢慢地往前走出去了几步,听见她的声音,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很淡漠地扫了一眼何书墨。
何书墨一时心急,想不出什么问题,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饭还没吃呢……”
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他凉凉的视线轻掠过她的脸,微顿了一下,就迈腿离开了。
***
一辆全黑的SUV停在酒店宽阔的停车场。
周边的灯很亮,此时映出驾驶座和副驾驶上的两个男人,偶尔路过的车辆用车前灯射来几束很刺眼、角度多变的光。
停车场还是很安静的,赵擎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浓茶醒神儿,瞅了眼副驾驶上的夏衡,只见他偷摸摸地咬了一口肉包子,顿时在狭窄的车厢里弥漫起一股子油味。
“小夏!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吃吗?!”赵擎一巴掌打过去,拍掉他手里的包子。
“饿啊,为什么不能吃……”夏衡赶紧把纸袋子捡起来。
“你弄得这车里一股子肉味儿,你不知道新来的教官是谁啊,他能把你皮剥了……”赵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皱着眉:“唉,我只当从北京调过来就能脱离苦海了,结果又撞上他……”
“头儿,你说的到底是谁啊?这大晚上的,今儿队里轮休,好不容易下个馆子,大餐吃一半儿直接把我拉上车来这儿接人,怕什么,他现在又不是你顶头上司,还辞职了,就是一个教格斗的,等训练结束了,他又管不着咱们……”夏衡有点不服气。
“你小子说的也对,不过这好像成条件反射了,我这辈子听见他的名字,我就浑身难受……”赵擎放下杯子,点了根烟,刚抽了几口才想起来:“妈的,我差点都忘了,他最讨厌烟味儿了……赶紧的,开窗开门晾晾味儿!”
夏衡无语,把车窗打开到最大,最后干脆直接一把拉开车门:“这个顾教官到底是谁啊?您跟我说说呗……”
赵擎看着一旁夏衡天真无辜的眼神,心想着他还真是大难临头不知死,把烟头灭了,咂咂嘴:“他啊,我以前特警队的队长,姓顾名凛,字冰霜,外号的话,他以前在队里的外号可多了,顾警花,顾美人,顾祸水,顾二八……”
夏衡闷头认真听着,忽然打断道:“前几个我明白,是说他长得好看,可是这个顾二八是什么意思?”
“30秒击毙28个塔利班……”
“我去,真的假的?!”夏衡瞪大眼。
“当然是假的,你怎么这么天真,这只是用来形容他枪法很牛逼你懂不懂,这是夸张手法,当然,顾二八还有另一种解释。”赵擎颇有深意地笑笑。
“什么?”
“二八佳人。”
“那不是形容16岁的娇嫩美女吗?什么二八佳人体似酥……所以,顾教官到底是男是女?”
“唉……怎么讲……马上他来了,你自己看吧,看了就知道了。”赵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着马上开始的半个月的战术格斗、巷战战术和军事力量训练,估计夏衡这小子得在顾凛手里脱三层皮。
今天在饭店包厢正吃着饭,酒还没满上,赵擎就接到顾凛的电话,让他开车来这个鬼地方接人,之前在北京当了他的手下将近两年,虽然顾凛现在辞职了,他还是一听见电话那端那个冷掉渣的声音就被吓得浑身哆嗦,一轰油门就来了。
而此时,夏衡满脑子还是奇怪的东西,心想着外号这么美,这姓顾的格斗教官,不会是性取向不明朗吧?
夜幕低垂,霓虹染亮了大半边蓝黑为底色的天空。
夏衡看见西餐厅的门廊下,闪出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那个朝着SUV走来的男人脚步轻缓、沉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夏衡看见那个人从浓黑的夜色里露出的容貌一点点跟“顾美人”“顾祸水”之类的外号高度契合。
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他顶着一堆“美誉”却完全跟娘炮这个词毫不沾边。
人家走路的姿势,那叫一个笔直挺拔,从容沉稳,似乎隐隐还透着一点军人的气质。
顾凛走到那辆全黑的SUV车旁,看见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
“顾教官好!”那个人看见自己,赶紧立正问好。
手里拎着黑色外套,停在车边,顾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陌生人,他好像挺年轻的,小白脸,很清瘦,手里还拎着纸袋子,里头似乎是啃了几口的肉包子。
看起来他还没吃饭……
如此看来虽然他辞职了,赵擎还是对自己十分忌惮。
微微挑了下剑眉,顾凛觉得还关心他一下比较好,于是声线低沉地随口问了句:“等久了?”
夏衡神色有点紧张,还没来得及开口。
“不久不久,等凛哥,再等一晚上也应该的!”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笑呵呵的男人,双臂搭在车门上,对着顾凛朗声笑道:“头儿,咱们4个多月没见了吧。”
顾凛看见赵擎,他还是胡子拉碴、板寸头的老样子,一身黑色皮衣,邋里邋遢的,估计也是为了来接自己没吃好饭。
知道他现在见到自己还是跟见了阎罗王似的心情忐忑,紧张兮兮的,顾凛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伸出手去拉车门。
夏衡见状,殷勤地赶紧伸手帮教官开门。
顾凛坐上车,把一双长腿塞进座椅间,坐姿依旧笔挺,夏衡回头扫了一眼,只觉得顾教官的身影,在昏暗的车灯映照下,像是冰凉的大理石被一点点精雕细刻出来的塑像。
精美,却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砰砰”两声,赵擎和夏衡都关上车门,两个人也坐稳当,这时赵擎发动了黑色SUV的引擎,打方向盘调头,驶离停车场。
“哎,凛哥,你让我开车来接你,你怎么来的呀?打车?”赵擎一面倒车,一面找话题朝后座上一言不发的顾凛问道。
侧脸看着车窗外,顾凛只留给望着后视镜的赵擎一个凉薄如冰的侧影,然后把视线收回来,幽幽地吐出两个字:“地铁。”
“噗……”
赵擎差点把舌头咬掉。
顾凛竟然坐地铁?!
今儿是世界末日了还是怎么的?
“还有啊凛哥,这大晚上的,你来这儿干什么?约会的?”黑色SUV慢吞吞地驶过西餐厅一排白色老公馆的大门外时,赵擎问道。
此时,黑亮的车身缓缓滑过那扇白色的拱门外,隐约可以看见大堂里金碧辉煌的颜色,墨绿色的地砖中央是一座西洋风格的小型喷水池。
车速很慢,经过门口时,站得笔直、西装革履的门童和车童都对着缓慢驶来的车深鞠躬。
门外,此时站着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脚踩黑色小凉拖的女孩,肤色很白,身材高挑而四肢纤长,漆黑如瀑的长发衬得她露出的肌肤白得有些过度,在门厅的光亮处,很是惹眼。
嗯?
顾凛这才看清楚,这就是今天下午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女孩。
她正在低头看手机……
隔着一层车窗玻璃,他看见她被夜风吹起的乌黑长发,垂着脑袋看手机,所以并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自己的那顶黑色平檐帽依旧挂在她的斜跨小包上,没有被丢掉。
看了三四眼之后,眉宇轻蹙了下,顾凛声音还是没什么情绪,淡漠得像是凉水,收回视线对着开车的赵擎说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开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