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大人的灵药好还是小公主的身体底子好，昨夜都烧糊涂的人，第二日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端下去吧，”毕竟是大病了场，小公主整个人都蔫蔫的，尤其是对着黑漆漆的汤药，一丁点的任性被放大了百倍，“迦叶怎么还不来？”
青松端着药碗，脑袋低垂，心底却忍不住心疼自己的主子，昨夜都守了公主一整晚了，连早膳都来不及用又被派去迎接南伽国的使者了，公主半分都不替大人考虑，一碗药已经热了三遍了，等会大人问起来了，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余光瞥到紧紧握着白瓷碗的手，嘉善公主扯了扯嘴角，“端来吧。”
接过药碗，仰头将那碗苦涩的中药喝了个干净，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青松一不留神，惊讶地张开了嘴。
“怎么，还有事？”嘉善公主面无表情地开口，目光沉沉的带着压迫，纤纤玉手随意捏着药碗，像是不堪其重般。
青松慌忙双手接过药碗，又小心翼翼地端出蜜饯盒子，“公主用颗蜜饯压压味吧。”
嘉善公主摆了摆手，“不用了，又不苦，你退下吧，本宫再睡会儿。”
不苦吗？青松盯着愣愣地端着托盘，有点想不明白。公主似乎在大人面前一个样，在陛下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对他们也算宽和，可总觉得隔了点什么。
雅盯着头顶的浅黄色帷幔，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波动，青松摆明了只听季迦叶一个人的命令，那她到底要不要培养点自己的人呢？
那种把性命放到别人手上的感觉太糟糕了，她不想尝试第二次。
“嘉善还没醒么？朕去看看。”
里头躺在神游太虚的少女目光一凛，听着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突然打了个哈气，抱着被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青松，怎么这么吵啊”声音沙沙哑哑的，就好像是一只晒着午后阳光懒猫的叫唤，挠地人心口。
尤其是那副半梦半醒的模样。乾帝的视线在她光洁的脖颈顿了顿，最后停在她的脸颊，“是朕吵醒你了？”
小公主无辜地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什么，懊恼又慌张地要下床，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你病着呢，乖乖躺着，不必行礼。”
嘉善小公主懵懵懂懂地哦了声，果真乖乖躺了回去，厚实的被子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那双黑眸灵动狡黠。
乾帝心头一动，盯着的小姑娘，神色意味不明，“朕都没说怎么罚你，你就把自己给折腾病了，朕有那么吓人吗？”
“臣妹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就是就是就是有点，有点怕陛下……”声音弱弱的，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乾帝欺负了她。
“以后还是叫皇帝哥哥。”说完顿了顿，乾帝心情不错得转着玉扳指，屋里那种甜腻的果香味也没那么讨厌，“看来是朕冤枉你了。”
他也就是怀疑，现在刘太后被光着，光凭小丫头如何有那么玄乎的药，至于？乾帝找不到他毒害自己的理由。
小公主一眼就看出那枚玉扳指是她亲手雕刻的，送给乾帝李商言的十六生辰礼，是她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没想到他还留着，似乎就没摘下来过。嘉善公主错开视线，抿着唇不答话。
“好了，”乾帝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灰色大氅，突然俯身掐着她脸蛋道，“小嘉善赶快给朕好起来吧，南伽国这回也带了个小公主，宫中如今连个妃嫔都没有，你好好陪着，朕便既往不咎了。”
小公主眉毛都皱成一团了，硬是忍着那只大手的摧残，眼眶里很快就有泪在打转，“哥哥，疼……”声音软绵绵的，光是听着骨头都要酥了。
乾帝还是头次发现，刘太后的女儿确实有叫男人心疼的本事。软绵绵的一小团，让人恨不得抱到怀里哄着……
他大概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小公主惊呼了声，乾帝这才回过神来。雅揉着脸颊盯着年轻帝王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恨意藏不住，“青松，拿点蒲香膏来。”
“公主，这是……”
小公主气呼呼地哼了声，“下手这么重，肯定乌青了，对了，别跟迦叶说。”
青松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哪敢啊。大人可是再三交代过的，但凡陛下跟公主的事，必须如实禀告。
雅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自己擦了药，也不想继续睡了，披了件夹袄就要下床，“本宫练练字，有事再叫你。”齐芳殿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就是穿着单衣也不会冷。可青松不敢忘自家大人的交代，硬是伺候小公主穿戴整齐后才退下。
铺开宣旨，嘉善公主敛目思索了会儿才提笔，一笔一划的，竟然是《国语》，有的地方大概是忘了，空了好几处。
“出来，把这个送给你主人。”说完也不管这个空旷的大殿，径直用帕子拭净了手，转身往寝殿里头走。
上回在护国寺刺杀一事一直没听到乾帝有什么动作，他不是宽容的人，何况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刺杀，现在南伽国的使者又来了，乾帝肯定会有所行动。
不过南伽国的女帝也不是个善茬，不但派了使者求和还带了个公主，据说还是最受宠的公主，还是南伽国第一美人，也不知道受戒出家的还会不会为那小美人破戒。
乾国的皇宫一片灯火通明，即便处在冰天雪地中，也丝毫不觉得冷，宫女端着精致得菜肴罗贯而出，丝竹声不绝于耳，如果不知道皇城外那些挨饿受冻的灾民，嘉善公主都要信了这片歌舞升平的盛世。
不知道蜂窝煤有没有做出来，雪是停了，可迦叶说城外灾民却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对乾帝不好的流言……李商言啊，天灾加**，你还躲得过吗？雅抬头望了眼那年轻的帝王。
乾帝穿了身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宽盘领，窄袖，玉带皮靴，坐在高高的龙台樟椅上，宛若天神。
“南伽国圣安公主到，南伽国使者到——”
宴会上所有在座的人都明着暗着打量南伽国的第一大美人，然后，咳嗽声四起，停都停不下来。
“南伽国圣安拜见乾国陛下。”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打量的目光，圣安公主落落大方地行礼，声音却冷冰冰的，就跟她冷硬的容貌一样，虽然看着还算清秀，可这冷硬的五官，可欣长挺拔的身姿……南伽国的第一美女就长这样？
这也难怪他们是女帝当政了，看着比他们这些男子都威严。
小公主又喝了口果酒，心想传言真不可信，阴阳颠倒的审美她真的不敢恭维。
几个在座的大臣心里恐怕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