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想怎样?”雅从来不敢小觑乾帝,却又总心存侥幸,觉得他为了堵悠悠之口,至少不会要刘太后的性命。
刘太后从嘉善公主身后出来,脸上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仿佛她此时还是那个尊贵无比的太后,而不是被监禁许久的阶下囚,“野兽这种小东西,小的时候勉强算得上可爱,可等生出力气跟凶性后,却一心想着逃脱主人的控制,可惜了,畜生终归是畜生。”
“哪怕穿上人的衣服,也是卑贱的畜生,成不了真正的人。”说着手一抬,分明是一把淬了度的匕首!
“呵,”他轻笑了一声,一瞬间移刘太后的跟前,‘咔’一声卸掉了刘太后的右手,伴随的是匕首哐当的落地声响,“雕虫小技,你连自己的家畜都驯服不了,何况是猛兽。”
想到外面那个刘总管,年轻的帝王微微眯了眯眼。
“母后!”等嘉善公主反应过来时,刘太后右胳膊已经被卸了,空荡荡垂在那儿,她看了眼立马扶住了刘太后,转眼对乾帝怒目而视,“李商言!”
这饱含怒火的三个字,却让乾帝有一瞬的失神,他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上一回,上一回还是在他下旨将夏国公府的人……乾帝垂着的手微微动了下,闭上眼后,却觉得一切都恍如昨日。
糟了!
她最怕的便是乾帝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追忆,又像是愧疚。
不过瞬息之间——
“求陛下饶过母后,臣妹愿意替母后受罚。”小公主将痛得脸色刷白,话都不会说的刘太后安置好,利落跪在乾帝的脚边,姿态更是低得无法再低,好似方才那个直呼乾帝名讳的人不是她一般,“求陛下饶母后一回,求陛下……”
她弓着身子,额头磕在冷硬的花岗岩地板,在寂静的室里发出砰砰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乾帝的心口。
乾帝此时神容冷穆,面若寒霜,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看也不看不断磕头的小丫头。
“我儿不要求他!”刘太后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还要磕头的嘉善公主,见到她额头触目惊心的青紫时,差点要跟乾帝拼命!
“李商言,什么事冲哀家来,对付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一片寂静的黑夜里,乾帝这才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睛,用手挡在额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翻,黑暗中那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那双猩红的双眸好似泛起了红光,格外得渗人。
“刘素莹,朕最后问你一回,皇后的死与你有没有关?你若是好好回答,朕便放过嘉善,否则……你是知道的,朕打小生活在楚馆,折磨人的办法学了十成十……”
刘太后似乎早就习惯了,乾帝只要迈入长乐宫,都会问一遍同样的问题。
想来也是可笑的,皇后为了他赔上整个夏家,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这个自诩神情的帝王,除了在皇后死后一遍遍缅怀,连凶手都找不到!
“皇后对哀家构不成威胁,哀家不屑要她的命,何况,”刘太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诡异,“哀家一直为皇后不值,如果她嫁给青梅竹马的,不求富贵,至少不会英年早逝。”
乾帝像是在冬日里被淋了一大盆的雪水,冷到了骨子里。
“呵呵,恼羞成怒了?”
只有乾帝自己清楚,不只是恼羞成怒。心底那个隐秘的,深藏的,不敢叫外人知道的秘密就被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给不了她幸福,如果没有自己,她会过得更好。
是他耽误了她一生。
这种要命的想法像一只野兽一样叫嚣着,一点点将他的理智吞噬,他呵呵笑了声,彻底撕破了平日含了暴虐的阴沉,好比暴风雨前来临前的黎明,叫人心惊胆战。
“朕不是人?呵呵,也对,朕不是人啊……”
“大人,你不准进去!,快拦住!”
外头闹哄哄的,没一会大门突然被撞开了,季迦叶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见到小公主额头一大片乌青,甚至还沁出了血,登时大怒。
“的脾气倒是渐长啊。”乾帝克制住勃然大怒,硬是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冷静下来,“就是不知这擅闯后宫的罪,该如何罚了。”
大人对上小公主担忧的目光,无声地摇了摇头,一掀袍子利落地跪下,“若公主有冒犯陛下之处,臣愿替过受罚。”
自季迦叶成为乾国的后,这是他头一回跟人下跪。
乾帝有时候觉得,跟他或许是同一类人,骄傲都是刻到骨子里的,这一回,却因为那丫头,说跪便跪下了。
“哦?大人倒是好气魄,这一二再再而三的,也要看嘉善肯不肯接受了。”
小公主垂下眼帘,又是一个俯身磕头,“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妹的过错臣妹自己担着。”
呵呵,好一对共进退的苦命鸳鸯!
到了最后,他竟成了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你们何错之有?”乾帝惨淡笑了下,“错的人是朕。”简直错的离谱。
刘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方才忍受了错骨之痛,又是大悲大怒之下,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昏倒了。
嘉善公主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住,大喊,“太医,快宣太医!”
可殿门外都是乾帝的人,他不发话,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