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公主昨夜一宿没睡，说要歇息外头的宫女也不敢打扰，捏碎手里的石子，掏出里头的一张白色绢布，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国公凯旋归。
李鹤雅嘴唇动了动，轻笑出声，自从季迦叶病后，她悬着的心一直不敢松懈，如今陡然听到父兄的事，只觉得胸口一大块石头都落地了。
哪怕父兄都认不出自己了，可只要他们还活着，好好地活着，认不认她都无所谓了。
她起身走到圆桌边，自个儿倒了杯水，细绢帕顺着动作掉到了杯中，顷刻间不见了，只剩下略微浑浊的水，即便让闻太医查，他也只能说茶水搁久了，进了脏东西。
假意轻轻碰了碰唇角，又折回床榻，她这回是真的累了。
青檬青松的仇只能先暂搁着，虽然愧疚，可她也做不到为了她们二人，把自己送给李商言。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玳瑁便在屋里候着，见她总算醒了忙松了口气，利落地从衣橱里翻出一套簇新的衣裙，“公主约莫是累着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若非闻太医说公主无事，奴婢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个话多的，前世她照顾自己的时候，除了她吩咐，玳瑁一天到晚一句废话都不会有。
未想到竟是个能言善道的主。
“公主，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玳瑁见她久久不言语，只是抱着被子不知想什么，慌忙忐忑问了句，“奴婢先伺候公主穿衣吧，外头还挺冷的，公主可别着凉了。”
“玳瑁原先是伺候皇兄的吗？”
玳瑁愣了下，如实的摇头，“回公主的话，玳瑁原本是伺候孝尊皇后的，只是，只是娘娘薨后，奴婢便被调到御膳房，能到公主身边伺候，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本宫就奇了怪了，你既然是皇嫂身边的大宫女，怎么可能被调到御膳房呢？”
玳瑁跪了下去，比起青松那张只是秀气的脸，玳瑁的五官要精致许多，若说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千金小姐也有人信。
“奴婢不想出宫，奴婢的家人都走了，出了宫也没有地方去……”
“那成婚呢？你难道想在宫中待一辈子么？”前世李鹤雅自认为已经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去处，又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出宫后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想来也是可笑的，她竟然没发觉，这玳瑁一开始便是乾帝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人。
“奴婢不知，奴婢的爹是个宠妾灭妻的，奴婢娘亲去世后，他便听了那女人的话将奴婢卖到宫中，奴婢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宁愿在宫里待一辈子。”
她说得悲切，李鹤雅除了淡然一笑外，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毕竟这话前世她就听过了一遍。
最最可笑的是，前世的她还信了。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其实她挺好奇这人是乾帝培养出来的暗卫，还是寻常宫女，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武功的，大概不是暗卫了。
“好了，本宫饿了，你叫人传膳吧。”
迦叶这么多日没有半分音讯，她得尽快想办法出宫瞧瞧。
嘉善公主坐在梳妆台前，一笔一划地勾勒眉眼，休息了一晚，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用小拇指挑了点口脂，一点点描摹着唇形，若是前世的孝尊皇后定然不屑这么做，可这辈子，她什么都能舍下！
“打扮得这么好看去见李商言，不怕我吃醋？”
嘉善小公主的身子一抖，原本饱满水润的菱唇微微哆嗦着，她僵硬着身子，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几乎用了毕身的力气，等看清了来人，突然小嘴一扁，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眨了眨，眼泪说来就来了……
“迦叶……”你怎么才来啊。
原本都不觉得委屈的，可一看到季迦叶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嘉善小公主就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季迦叶也被她这说哭就哭的势头吓了跳，以前苒苒从不会哭鼻子，哪怕被自己欺负狠了，顶多只是跟师父告他一状，站到一边看他被师父罚幸灾乐祸地大笑。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么，”心疼地将小公主楼到了怀里，看她哭得那么伤心胸口也是闷闷地疼，“别哭了，我在这呢，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不哭不哭了……”
国师大人弯腰，亲了亲她泪眼婆娑的小脸，“怎么动不动就哭了呢，我都没生气呢。”
打扮得那么好看去见李商言，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自个儿倒是先委屈上了。
小公主把头埋到他胸口，什么都不肯说，没一会儿国师大人便觉得胸口一整块都湿了。
还真是小哭包……他无奈又好笑，只能将怀里无比宝贝的哭包搂得更紧了。
“迦叶，你好了吗？”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只是停停歇歇的，好似把这辈子受得委屈都哭出来。
国师大人正享受被小公主全心全意依赖着的感觉，陡然听到她这么说还怔了怔，“什么？”
“我说你身子好了吗，还有没有事，我真的好怕……”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季迦叶的身子，如今乾帝正要对付他们，如果迦叶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国师大人闷闷笑了声，覆到她耳边，“宝贝儿在担心什么？”
“身、身子啊……”这样的季迦叶有点恐怖呢，什么宝贝的他以前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人……
“身子啊？你查查不就知道了吗？”国师大人一脸戏谑的坏笑。
“怎么、怎么查啊……”哭花了脸的小公主还傻乎乎地问。
国师大人将手臂摊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随便查吧。”
嘉善小公主：“……”
明明是很正经的事，被他这么一闹，李鹤雅觉得自己都不正经了气呼呼地朝他挥了个粉拳，“别闹，跟你说正事呢。”
“好吧，苒苒我也不骗你，至少现在是没事的，那老秃驴给了我一瓶药，至于以后我自己也不知道。”
原本的俏脸一点点垮了下去，小公主张了张嘴，又默默地合上了，重新扬起俏丽的笑容，“肯定、肯定会没事的！”
国师大人配合地笑笑，抬手揉揉她刚梳好的头发，“还要去见李商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