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李鹤雅是骗自己的,也清楚还是他们孩子的罪魁祸首是季迦叶,但看她这幅样子,李商言还是不由得软了心。
轻轻将人拥入怀里,顾忌着她身上的伤,李商言也不敢拍她的背,只是轻声哄着,“苒苒不哭,我们会有孩子的,那个孩子肯定还会投胎到我们家的,苒苒,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母子,是我的错苒苒……”
偏过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声音温柔地像是情人间的低喃,低低地,魅惑人心。
“李商言,我们不会有孩子了,这幅身子,不能有孕。”
李商言只当她因为不能有孕而难受,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立马更温柔地安慰她,“不会的苒苒,朕会让太医院,不会,朕广招天下神医,为你调养身子的,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只不过,如何安抚朝堂上那般老狐狸是个大麻烦。
“若是我真的生不出呢?”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那双漂亮至极的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那你会纳妃吗?你舍得把自己打下的江山,舍得把自己一手开创的盛世,交代到李家那些默默无为,没什么本事的旁支子孙手上吗?”
李商言,你舍得吗?
李商言犹豫了,等他觉察到自己犹豫,猛地低头时,李鹤雅已经收回了视线。
依旧那么安静乖巧,却让人心慌。
“苒苒,你听我说,你的假设不会存在的……”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唤他陛下。
前世今生她都很少很少唤他陛下,甚至不大行礼,这是李商言给的宠给的荣,但如今,她却唤他陛下了,疏离地就像宫里任何一个人。
“苒苒……”李商言声音莫名有些委屈,好像也快哭了。
但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少年天子,最艰险的时候夺回权利,一手操控着整个乾国的命运,他叫别人哭还差不多,他怎么会哭呢?
“陛下,你要我跟前世一样,真心实意,至死不渝地待你。希望我是你的皇后,你的军师,你牵制夏国公府的人质,甚至还要能替你打仗……”她惨淡一笑,但低着头,李商言应该瞧不见,“你恨不得榨干我最后一滴价值,却还觉得我不够爱你,可你怎么不想想,你是如何对我的呢?”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呢,所有的便宜都叫你一个人占了,陛下,你摸着良心问自己,哪一次不是你对不起我多,你现在还要我替你卖命,你还嫌我这辈子不够惨吗?”
“我没有……”他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因为她说的都在理,他确实提防过夏国公府,也确实恨不得她心里头只有自己,没有父兄,没有师父师兄,就只有他。
他在青楼楚馆长大,从小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他擅于掌控人心,却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跟随他多年的暗卫。他凡事恨不得亲力亲为,恨不得没日没夜的批奏折,恨不得立马就将乾国治理地井井有条。
他想一统天下,想成为史无前例的千秋伟帝,不仅仅是因为父皇临终的嘱托,也不仅是心忧天下百姓,还有他的野心,他在李鹤雅面前,掩藏地很好的野心。
李鹤雅缓缓抬头,她脸色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白,眸光紧紧盯着他,忽然朝他露出一抹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就像你,遣散后宫,真的就是因为我吗?恐怕是因为那些出身不俗的世家女不和你的眼光,更无法叫你放心而已。”
“陛下,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做的哪一件事,说的哪一句话,不是一箭好几雕,你猜忌多疑,偏偏不容别人的丝毫背叛,就像那次在破庙里……”她声音哽咽,明明笑着的,眼泪却止不住留下来,“哪一个丈夫,会这么对待一个妻子,当着别的男子的面交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时我也是气昏了头,我跟你道歉。”
“哈哈,气昏了头?陛下难道不是想将迦叶活活气死么?”她死死地攥着手,此时已经顾不得痛了,“我现在能忍着不跟你鱼死网破,的确是因为顾忌太多,你对不起太多人,偏偏是个好皇帝,夏国公府都在你的手上,我赌不起。”
李鹤雅深深吸了口气,顿时不想再面对这张脸。
离开之际,她只留下一句话。
李商言,你这样的人不做孤家寡人,你还想谁做?
独留那个被抛下的年轻帝王,双眼空洞地盯着她的背影,怔怔地,就好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看家大犬。
李商言,你这样的人不做孤家寡人,你还想谁做?
外头的天彻底黑了,可因为怕暴露,他没让手下的人点灯,如今房门大敞开,外头黑漆漆一片,不见半点光亮。
真像此时的自己。
既照不亮前途,也看不清来时路。
李鹤雅当晚便高烧不退,进屋后倒头不醒,李商言晚上没去找她,他的手下更不敢进她的屋子,所以直到第二日清晨,李商言才发现她的异常,而此时李鹤雅肌肤滚烫,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他这回来南伽国,并没带御医,药浴也都是他凭着自己那点医术开的,本来就是强身健体的功效,没想到她会半夜高烧不退,如今却又……不得不走了。
来的时候,带她回去的信念高过一切,可昨晚那番话……李商言自认为自己的心肠比磐石还坚硬,唯一那点柔软都给了李鹤雅,虽然在她眼里,自己并不是那么爱她。
此时,看着高烧不退的女子,他破天荒犹豫了。
“主子,外头已经有人挨家挨户搜查了,若是再耽搁,对我们极不利啊!”
“湛一,你说,朕要不要带着她呢?”
李商言心里清楚,南伽国女皇暂时不会要李鹤雅的命,甚至因为她这身本事,还会受到重用,只要她不犯蠢,日子过得必定潇洒。若是真的跟自己逃回去,没药没医的,路上万一出了个意外……李商言不敢想。
但这里有穆行之,有季貊,还有那个侍卫,全都是一表人才,而且每一个像他这样心肠狠辣的,若是她真的移情别恋了……李商言依旧不敢想。
“陛下,这个属下不知道。”
其实湛一很想说属下只懂得杀人,别的一律都不知道。
“不过,元福公公总是说,遇到摇摆不定的事情,跟谁自己的心走准没错,陛下若是想带上公主,就不会问属下了。”这是湛一从出生以来,说过的最有深度一句话。
“跟着心么?”他缓缓捂着胸口,扯了扯嘴角,他的心是冷的是硬的,如何替他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