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真不出来了?”
动静这么大,李鹤雅就是想装缩头乌龟都难,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跑到青莲身边,跟他并肩站着。
季貊生硬地挤出一抹笑,脸色阴沉地很,目光如冷刀,在焱焱烈日之下,他整个人却冒出森寒之气,仿佛没了生机的魂魄,强撑着一具躯壳。
“怎么还有傀儡?”她飞快扫了眼,看数量至少有两百,而且那些傀儡绿的发亮,一看便是新的。
又是两百多条人命。
李鹤雅眼神冷了下来,转头直直望向季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着光,又隔得太远,她竟觉得季貊的眸子都在冒绿光,就像在黑夜里看到黑猫似的。
黑猫是个不详的东西。
“你说呢?”
傀儡城并未被毁?
炼制傀儡并不需要傀儡城?
一时间,这两个想法冒出了她脑海,李鹤雅紧紧握着拳头,因为压着怒气,她的嗓音也格外地低沉,“季貊,你疯了吗?”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季貊浑然未觉,微微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带着皮手套的右手,砰!砰!砰!接连几声,他身后的傀儡一个个跪了下来,伴随着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响,叫人一阵毛骨悚然。。
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冷郁冰寒,就像在看一个死物,“天泽国的人来了,”他的声音拉得很长,没说一个字都停顿好一会儿,“你的士兵正好派上用场。”
“你想怎样?”她的手沁出薄薄的汗,对于这样的季貊,不自觉得害怕。
其实天泽国来犯,她理应带着士兵抵御外敌,可她手下统共就五六百人,真的跟天泽国的人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天泽国会妄图分一杯羹,甚至派出了十万大军,南伽国与天泽国中间隔得太远,南伽国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都是赔。
“验收成果。”
所以他是想逼着那些人去送死?
李鹤雅简直无法理解季貊这个怪物的想法。
“六百人跟十万人?”她气极反笑。
季貊缓缓垂下手,那些跪在地上跟一座座墓碑似的傀儡,又一个个咔嚓咔嚓站了起来,有的甚至端了腿,绿色的皮肉烂了,可见里面森森白骨,有的甚至骨头也断了,起来时候沙地上留了半截碎骨。
换做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惊惧地尖叫,确实有将人活活吓死的模样。
“是。”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李鹤雅一点点朝他走近,“……那是人命。”
“如果没有傀儡呢。”
如果没有这些傀儡,他们六百人无论如何也要上,虽然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青莲才不管不顾要带她逃,本来南伽国的事便与她无关,这种明知就是送命的事,更不能让她掺和了。
李鹤雅一阵无话。
她心里明白,就他们几个人,真的跟季貊的傀儡对上也死,今日他们若是不回军营,恐怕无法善了了。而且如今军营里并将一片人心惶惶,毫无战意。
她现在就像站在一架悬空的桥上,往前走是死,往后退是死。
“那你告诉我,傀儡城还在吗?”
季貊冷哼了声,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李鹤雅深吸一口气闷热的浊气,“你们故意放出消息,闹得人心惶惶,就是等着天泽国或是别的国家上钩?”
依旧没有回应。
她轻笑了声,盯着季貊的眼,冷冷道,“我们回去。”
多说无益。
青莲有些不甘心,现在回去无异于送死,女皇是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这个季貊,显然是要他们的命。
李鹤雅一把扯过青莲的袖子,兀自转过身,才走两步,就听到那喑哑僵硬的嗓音想起,“你嫁给我,我护着你。”
他的神情太平静,就像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仿佛不带丝毫情感的。但也只要季貊自己知道,他已经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扭曲疯狂的情感了,就怕吓到她。
他不懂喜欢不懂爱,唯一明白的是,她是特别的。
李鹤雅扯了扯唇角,脊背挺直,径直朝着南伽国唯一一座绿色山林走去。
青莲还想着逃跑的事,这般较量,便是将军还在,都无能为力,何况是李鹤雅了。
“傀儡行动不快,等会他带你逃,我们顶着。”
“不用。”
“少主,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忘了我说的……”他声音一顿,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口血。
李鹤雅慌忙扶着他,脸上的神色似乎并不意外,“傀儡毒。”
也许药王谷的谷主会有法子。
她叹了口气,“你别动怒,更别想着带我逃跑,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商量。会有出路的。”
还商量个狗屁啊!
青莲一气,胸口立马一阵钝痛,硬是压着嘴里的血腥味,才没继续吐血。
军营里沉浸在一个诡异的安静之中,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六百人站在校场上,视线盯着大门处的他们,李鹤雅眼尖地看到女皇身边伺候的宫人,她挑了挑眉,“你们扶青莲去休息。”
青莲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应对,大战在即,将军自个儿逃跑,这对他们六百个士兵的军队来说,无异于摧毁了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他想不到李鹤雅如何解释。
“去休息。”
李鹤雅扫了剩下的十来个人,只见他们神色铁青,嘴唇死死抿着,显然也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忍着,两三天就好好。”
两三天黄花菜都凉了!
青莲还欲说点什么,却被李鹤雅一把推入了营帐。青莲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背影渐渐远去,身上换大的披风好似能将她压垮,可她走的很稳,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的。青莲突然觉得眼睛酸疼,也许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小姑娘做错了。可他却满心钦佩。
她已然,在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了。
“属下见过公主了。”看她走过来,女皇身边的宫人阴阳怪气地行了个礼,眼中再也无往日见到她的羞涩,轻蔑嘲讽都是直直白白的。
李鹤雅不去计较他的态度,将视线投向那一个个凶狠地瞪着自己,满脸气愤,气愤之中又夹杂着委屈跟恐惧的士兵。
显然,他们也知道天泽国的大军压境了。甚至也知道,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他们上战场,便是死路一条。
这可远比跟女皇侍卫较量更来得惊心动魄,这些南伽国的最有勇气的男子,此时也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