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雅穿着华贵的衣裙，站在空地中间，外面一圈都是高耸的树木，就这么空旷又安静，最关键的是，很冷！
她没穿大氅，身上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却不御寒，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没一会儿她就冻得恨不得缩成一团。
“李商言，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她对着空气喊了句，没人答应。
李鹤雅忍耐地吐了口气，又倒吸一口凉气，循环往复了三遍，李商言都没出来。她是想走的，可唯一的马车都被湛十一赶走了，她被扔在这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光靠两条腿还穿着这样的衣服，真不知道在走出这个林子前，自己会不会被冻死。
“李商言，我告诉你，我真的生气了啊！”
又等了等，但还是没人应。
倒是天空，突然冒出很多白色绒毛，李鹤雅缩了缩脖子，看着满天的白色，这是……
“下雪了？”她现在恨不得和李商言拼命！
她不情愿地伸出手，接了一朵，那白绒毛落在她的掌心并未融化，依旧轻飘飘晃动着，李鹤雅对着掌心吹了一下，白色的绒毛再次飞了起来，摇摇摆摆的，满天都是，仿佛置身险境。
竟然全是婆婆丁。
她突然想起年少时，第一次见到李商言，似乎也在一个林子里，她跟师兄到山里采药走丢了，遇到了背着背篓的李商言，当时他很瘦，穿着带补丁的布衣，问他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采东西。
她当时就说，“你别采这个啊，等过几天它们都会张开的，变成很漂亮的婆婆丁，都被你采完了。”
少年李商言没有搭理她。
李鹤雅气呼呼地站在那儿，就那么盯着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李鹤雅肚子响了。她饿了，从兜里掏出师父做的月饼，明天就是中秋节，师父总会提前几天做很多月饼，她和师兄上山都带了些，当做干粮，只剩下两个了。
还是红豆馅的，她最喜欢的。
看着手里的月饼，又看看那个瘦弱的少年，李鹤雅不情愿地递出去一个，“哎，你也饿了吧，给你一个，你少采点噗噗丁好不好，不然它明年真的都不开花了。”
少年李商言看了她眼，又看看她手里的月饼，没有动。
最后还是她硬塞到他手里的，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大口，“你尝尝可好吃了，我师父做的，红豆馅的做的不多，我师兄都没有呢。”
后来月饼吃完了，师兄也找到了她。再后来，她才知道，那些是李商言给他生母采的药，可惜，他生母并未撑过那一年中秋。
李鹤雅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婆婆丁，眼角慢慢湿了。如果她是李商言，也许做的未必有他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婆婆丁全都落地了，飘都飘不起来。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一抬头，却看到头顶火光辉映，漫天都是五颜六色的孔明灯，很多很多，多的她数都数不清。
李商言一直不承认在山林那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说，其实在前一年的元宵节，他就在街上见过自己。当时她在河边放孔明灯，孔明灯上挂了一个布条，写满了她的愿望，父兄平安归来，师父身体康健，师兄不要欺负她永远都陪着她……
结果孔明灯才飞过河就掉了下来，砸到了一个少年身上，当时她忘了少年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结果他递来的孔明后就嚎啕大哭，照顾她的嬷嬷说，孔明灯落地，愿望就都不灵了，而且还会和愿望相反的。
结果真的是这样，没有一个愿望是实现了的。
李鹤雅自嘲地笑笑，也该放下了，她抬着头，看着渐渐升高的孔明灯，迦叶，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再次祝愿，你能快乐平安。
“苒苒。”也不知道李商言从哪里冒出来的，手上拿了个白色的孔明灯，下面挂着红色的布条，似乎也写了字，就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李鹤雅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地笑了，“李商言，我都快冻着了，别问我感不感动，一点都不感动！”
李商言笑出了声，上去把她抱到了怀里，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你说，孔明灯许愿灵不灵验？”
李鹤雅想推开他，可李商言就是不依不饶的，最可恶的是，他还把自己的冰冷的手伸到她脖子里取暖。
“李商言，我跟你拼了！”自己当初是瞎了眼了，不对，自己昨天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还想着今天他会怎么做而睡不着，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她一开始就不会过来！
李商言拿出手，顺带替她整理了衣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仔细想想再回答。”
李鹤雅一脸不耐地拍开他的手，又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被李商言紧紧抱着。她低估了他执着劲，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就非得得到答案。
“很灵。”至少她的孔明灯落地之后，上面的冤枉一个都未实现，她抬了下头，仰着脖子看着那些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的孔明灯，到了最后全都消失在昏黄的天空中。
就像一些人，注定会离开，就像有的事情，注定会被遗忘。
“那你说，我这九百九十九只孔明灯，每一只都许相同的愿望，能实现吗？”
李鹤雅收回视线，看着灼灼盯着自己的帝王，“你许了什么？”
“和苒苒白头到老。”
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许一统天下的愿望？”
“因为一统天下我不必许愿都能做到，但对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希望老天爷看我这么诚心的的份上，能不能帮帮我。”
“我想……”李鹤雅错开了视线，远望晚霞染红的天际，“老天爷会满足你这个心愿。”
“是么，那苒苒你能满足为一个心愿么？”
“什么？”
“陪我一起放这最后一只孔明灯。”
李鹤雅抬头不解地看他，李商言却努努嘴，示意她去看孔明灯。
“好啊。”
年轻的帝王递给她一把火折子，自己则举着孔明灯，李鹤雅点燃，示意他可以松手了。
李商言笑了一下，“你不看看这最后一个，挂着什么心愿。”
闻言，李鹤雅正要去看，李商言却突然松开了手，最后一只白色孔明灯，摇摇晃晃往上升，速度很慢，慢到李鹤雅足以看清布条上龙飞凤舞写着的几个字——
苒苒，嫁给我。
她飞快看了李商言眼，就慌忙盯着还在左摇右摆晃动的孔明灯，直到那最后一只孔明灯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最后都看不见了，她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