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浓雾让景色变得单一,仿佛这个世界除了黑色就是白色。
郑永祥抽完烟,倦意上涌,此时已经无法计算已经有多久没有睡了,可能十个小时,或许更久。
一旁的杨尔玉哈欠连天,他说道:“祥子,要不你先睡,我帮你站会岗。”
郑永祥摇头说:“我不想睡,一睡着就做噩梦。”
“啥噩梦?”杨尔玉一惊一乍,用小题大做的口气说:“郑副班长,思想问题要及时向上级报告,上级会及时给你纠正的嘛!”
郑永祥知道杨尔玉是想让自己放轻松些,回答说:“杨班长,还记得那个雪妖的故事吗?”
“我爷爷说的那个?”
“是的,不知道怎么的,我合眼就梦见自己在那个村。”郑永祥把滤嘴放在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想要榨干最后的尼古丁。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个后话。”杨尔玉说:“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怎么?你爷爷托梦告诉你了?”郑永祥也开启杨尔玉的玩笑,杨尔玉的祖父在杨尔玉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杨尔玉并没有生气,而是说:“本来我以为那故事是我爷爷编来吓人的,可我当兵回来不久,一个姑娘找到了我……”
“一个姑娘?杨班长,你想姑娘想疯了吧!”郑永祥把过滤嘴丢进车内的烟缸。
“别打岔,那姑娘是秋红的孙女,她是受秋红的托付过来看我爷爷的,可我爷爷已经走了,我接待了她。她叫苏璐,在上海读大学,那天我请他在南京路上吃饭,她告诉我,那个故事是真的,而且后来村长在第二年也被雪妖抓走了,村里人都觉得那地方不能再住人,就陆续向隔壁几个村迁居,等苏璐出生时,那个村子就已经荒废了。本来我以为是苏璐这小妮子吓我,我就问她‘你小妮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苏璐回答说她去过那个荒村。我又问她‘你好好的干啥去?你家倒是让啊。’她说是偷偷去的,她高中寒假,为了攒大学学费,给人当导游,带了一群驴友去了那个荒村。”
“后来呢?”郑永祥没想到在这样情况下还能听到那个故事的后续。
“苏璐说,后来那群人回来,都说梦到了一个白朦朦的东西,有个别女驴友还被鬼压床了。”杨尔玉一本正经的说:“不过苏璐说,她那天晚上也梦到了一个白朦朦的东西,就好像是没有五官的雪人。”
“得了,少吓人,你还嫌现在气氛不够瘆人?”郑永祥恨不得给杨尔玉一个嘴巴。
“吓一下精神了?”杨尔玉笑道:“那么你站岗,哥哥我睡会。”
确实,郑永祥被吓了一下,睡意全无,他看向车外的白雾,此时雾气似乎微微有些淡去,感觉都能够看到远处主楼小卖部的灯光。郑永祥又看了下时间,车上的时间竟然变成了凌晨五点四十八分。
时间变了?难道意味着他们已经脱险了?
郑永祥推了推杨尔玉,发现杨尔玉鼾声正浓,睡的非常死,没办法郑永祥只能独自下车,他想去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脱险了,再或者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魇。
下车,郑永祥感觉到周围空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湿闷,但是隐约在空气中有一种焦味,他向小卖部走去,手里拿着已经没有电的手电,这手电在关键时刻是可以当成武器的。
走到进主楼,郑永祥惊讶的发现小卖部里此时正有一个男人坐在柜台后打瞌睡,男人手边放着算盘,看上面的算珠显然刚才还给人算过账。
郑永祥强装镇定,去货架上挑东西,故意发出一点动静。
“嘿,哥们,买东西啊。”那男人被惊醒了,说道:“这点也够早的。”
郑永祥笑着对那个男人点点头,他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或许自己和杨尔玉到这个休息站后就睡着了,然后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诡异的梦。
“咳,起雾了啊。”那个男人看了看外面,直了直腰,打哈欠说:“累死了。”
郑永祥此刻却僵住了,因为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一辆大巴车停在自己车旁边,车上陆续有旅客下车,此时雾气略微淡些,他能清楚的看到车上陆续有旅客向这边走过来。
“大哥,那边的罐头是刚进的,稀罕东西,城里都买不到的。”那个男人热情的推销起来。
罐头?郑永祥拿起货架上的罐头,却惊讶的发现,这罐头上面标着生产日期一九九九年。
“买两瓶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郑永祥浑身顿时发凉,他回头看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惊恐,但是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大学生出现在柜台旁,正是车上那个叫吴秀敏的女大学生。
吴秀敏付钱后,拿起矿泉水就往大巴车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多看郑永祥一眼,接着,那个流里流气的黄毛走了进来。
“哥们,有烟吗?来包东渡。”黄毛对男人挤眉弄眼。
“哥们,你又走货啊!”男人笑着把一包东渡烟递了过去。
“是个大学生,要不你验验?”黄毛猥琐的坏笑。
男人并没有回答,而点点头,偷偷从柜台下拿出两百块钱推到黄毛手边。
这一切都落在假装买东西的郑永祥眼中,他开始感觉到奇怪,如果吴秀敏存在、黄毛也存在那么为何这个售货的中年男人却是第一次见呢?
郑永祥已经没有心思再买东西了,见黄毛鬼鬼祟祟的走了出去,他就跟了上去,可没出去几步,却看到黄毛已经走到了男大学生身旁,偷偷摸摸的塞给男大学生一些钱,然后在那边嘀咕着什么。
男大学生木讷的点头,看到郑永祥,脸色微变,就对黄毛说:“知道了。”然后就向大巴车方向走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这么帅的?”黄毛瞪了郑永祥一眼,就向一旁洗手间走去。
郑永祥心中纳闷:“原来他们两个是认识的,难怪之前男大学生要去找女学生时,黄毛肯跟着一起去。”
“师傅啊!你要给阿拉个说法的呀!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啊!我要去浙江做生意!一笔单子几十万啦!”上海小老板的声音传来,却看他跟在大巴司机身后,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大巴司机说:“大哥,起雾了,不能再开了。等雾小点我们就走,好不好?”
郑永祥终于明白了,也许这个场景才应该是一切的开始。
“敏敏,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此时男大学生与女大学生在郑永祥身前走过,男大学生好像在解释什么,可女大学生脸色惨白,紧咬嘴唇。
郑永祥本想跟上去,却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却是黄毛:“兄弟,不该管的事情少管。”
在黄毛身旁,小卖部的男人猥琐的笑着,眼旁还留着眼屎。
此时,大巴上的旅客已经陆续上完洗手间走回大巴车,郑永祥却听到上海小老板拉着司机说:“不行!你要给我个说法!兄弟!你给我评评理,评什么我出了车票钱,偏偏要晚到目的地。”
“吵吵啥!吵吵!大清早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警服站在楼梯口,对着上海小老板叫道:“啥事情!好好说!有啥好吵的!”
郑永祥认出,这个胖男人正是之前在玻璃下的那个胖警察。
司机见了胖警察,急忙说:“师傅,路上起雾,汽车走不了,他非要……”
小老板却抢话说:“凭什么阿拉要等哩!阿拉今天到不了浙江,生意就没(me)的了呀!”
“你们上来。”胖警察说着就往楼上走,他看到郑永祥说:“你,对就是你也上来。”
郑永祥很惊讶,竟然这个胖警察会让自己也上楼,他本想拒绝,但是胖警察、司机和小老板此时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向上走去。
到二楼,胖警察把几个人带入了“维修科”,然后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端来一张椅子坐下说:“都是在外面跑的,谁都不容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可是阿拉买了票!为什么一定要等等走!阿拉谈生意去的啊!”上海小老板怒气冲冲的说:“我就不信没地方评理了。”
“这位师傅有话好好说嘛!你这么说能说得出什么道理。”胖警察好声好气的说。
“警官,这雾气上来,越来越大!这路我不敢开啊!”司机一面给警察递烟一面说:“等下雾一散,我们就走的。”
郑永祥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路上有雾,这事怨不得人嘛,这位老板,你就稍微等等,我们这边的雾最晚九点准散。”胖警察拒绝了司机的烟,示意自己不会抽烟,又接着说:“一早上已经有车出了事,你看维修科的师傅都一早就跑出去抢修了,你们就再等等吧。”
“既然警官都这么说了……”小老板终究还是感觉自己没理,松口了。
就在这时,一个维修工模样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这个男人虽然一身工作服,却有些书生气,头发盖住了额头,就在他侧身看向郑永祥时候,郑永祥愣住了,这个男人的脸他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