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起玄九,恐怕在江浙知道的人不多,但如果说起西湖得意楼的九爷,那知道的人就多了。
玄九爷年纪比张丹晨略小几岁,但在江湖上的名声与张丹晨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说,玄九爷祖上本事满清造办处的木匠,专为宫里打造御用家具。由于技术高超,得了个“活鲁班”的绰号,后来清庭败落,只得回到原籍老家讨生活,但在造办处吃的开,不代表在民间混的了,一来二去,传到九爷父辈,就从木匠变成了当铺里鉴宝的朝奉。
到了玄九爷这里,家里宝贝积累不少,还在西湖旁置办房产,而得意楼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处,这楼平日里喝茶听书,来去的都是些退休干部之流,待到“五市”就会云集各类买家,交流拍卖,好不热闹。
所谓“五市”,是得意楼的传统,每逢农历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开市,拍卖的是古玩字画,但得意楼的金字招牌还是玄九爷,传闻他博古通今,经他手的绝无假货。即便是赝品,也会如实告知,久而久之,便得了个“九玄天眼”的绰号。
郑永祥被徐凡带到得意楼时,却没赶上“五市”,上了二楼,却见十来张八仙桌,七七八八坐着听书的茶客,在众桌前中央,一张小桌,桌上扇子、醒木、盖碗茶一样不少,小桌后的白发老者正在说书。
这说书老头鹤发童颜,在台上说的是绘声绘色,时而用扇子客串江湖侠客,时而用醒目客串青天老爷,台下的人听的入迷,到了高潮处纷纷较好。
徐凡与郑永祥挑了个空位坐下,自有茶博士上来问茶。
“两位来点什么茶?”茶博士问。
“雨前雀舌。”徐凡说着在桌上轻敲了三下,这三下快慢一致,很有节奏。
茶博士点头应诺,高呼:“雀舌两位高客楼上雅间。”说话间就将二人引到三楼包厢中。
等茶博士一走,郑永祥就疑惑道:“怎么喝杯雀舌就要来雅间吗?”
徐凡神秘一笑:“师兄有所不知,这得意楼虽已不是江湖地界,但还是留着很多江湖规矩,刚才我叫雀舌意思就是有东西要鉴定,若叫毛尖,那就是有东西要出手,总之规矩多的很,尤其是师父来的时候,每次搞得都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郑永祥苦笑说:“我手头这个东西又不是什么古玩字画,要他们鉴定有什么用?”
“师兄啊,九爷本就是吃这碗饭的,见多识广,明面上做些鉴定古董的生意,实际上也会买卖些江湖情报。”徐凡说话间,包厢门开了。
包厢门刚开,一阵香风袭来,走进来的女子身材高挑,相貌清秀,却隐隐带着一丝高冷,脸上的细框眼镜倒是和托马斯脸上的有几分像,而她身后跟着的一个男人郑永祥却是认识。
“赵老肥?”郑永祥见那男人不经站了起来。
那名叫赵老肥的男人也是一愣,不过他只是点头,并没有理会郑永祥,这让郑永祥明白,怕这赵老肥是在工作中,出于规矩,是不能搭理自己的。
冷艳女子见郑永祥这般,眉头一皱,本想发作,却看见一旁的徐凡便说:“徐爷怎么今日有空,亲自来我得意楼做客。”
徐凡起身说道:“欣韩姑娘,没想到这次是您出马,真是荣幸之至。”然后将欣韩与郑永祥相互介绍认识。
原来这欣韩是玄九爷的孙女,九爷一身本事倒是尽数传给了她,待到九爷金盆洗手,这得意楼自然就是这玄欣韩的。
“原来是欣韩姑娘,失敬失敬,刚才看到老战友,唐突了。”郑永祥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礼,急忙道歉。
玄欣韩却说:“原来是郑大师兄亲临,我说谁面子这么大,让徐爷亲自领过来呢。”她叫郑永祥是“大师兄”,叫徐凡为“徐爷”言语中自然是有些看不起郑永祥。
郑永祥也没太在意,他只是从兜里拿出那枚徽章说:“欣韩姑娘,麻烦您看下这个物件。”
玄欣韩倒是没急着看物件,而是回头看向赵老肥,这一眼让找老肥这个身高一米九,体重过两百的汉子微微发颤。
“赵继光,这郑大师兄可是你朋友?”玄欣韩言语很是冰冷,这一句更是让在场的人都感到背后发寒。
赵老肥点点头说:“郑哥是我当兵时候的副班长。”
“哦,班长呀,还是副的。”玄欣韩若有所思,然后看向郑永祥说:“郑这姓倒是好,若不加个副字,别人都以为你是正班长呢。”说吧,呵呵的笑起来。
郑永祥可一点都没觉得这个冷笑话好笑,此时他也是有求于人,值得陪笑说:“不知这物件……”
玄欣韩感觉说笑够了,便接过桌上的徽记看了起来,却见这徽记中心是个三角形,三角的衍生各有一个椭圆形,好像一个正在旋转的螺旋桨。
“这物件应该是某个组织的标识,从外形来看倒有几分像是光明会标志,不过光明会一般只有一个全视之眼,可这个上面有三个。”玄欣韩在鉴宝这块继承了玄九爷的驳杂,从西方到东方,从夏商到民国,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这东西连她都不敢确定,怕来历还真是不小。
“要不请九爷上上眼?”徐凡在一旁说,他是知道张丹晨和九爷关系的,若是张丹晨开口,玄九爷自然会帮忙。
“我爷爷怕是没空,他现在正在说部叫‘宝鉴’的新书,也不知是谁帮他写的,已经连说了快一个月了,听的人倒是很多。”玄欣韩说着对身后的赵老肥说:“赵继光,去把周朝奉叫来。”
赵老肥急忙点头跑了出去,不多时,一个三十来岁,头发三七分,一副教授样子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男人一进来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带上手套拿起徽记翻来覆去的看了会说:“这东西倒是有些年头,看制作工艺只怕是欧洲工业革命前后的产物,但要是说来历或者代表什么,我还真看不出来,从没听说什么组织是用这个当标记的。”这被称为大掌眼的男人看完还报出了一个价格,当然这价格也只是普通。
“既然周朝奉也这么说了,郑副班长,您是要是想脱手,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把钱拿来。”玄欣韩说着,作势要叫人去拿钱。
“欣韩姑娘,您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这东西的来历。”郑永祥连忙制止说:“要不然让玄九爷来看上一眼,说不定老爷子见多识广,能说出个道道。”
徐凡也急忙说:“欣韩姑娘,家师也嘱咐过,要让九爷上眼的。”
玄欣韩却说:“这东西我看和我爷爷看是一样的,周朝奉都看过了,怕只是个普通物件。”
“张老三要让我看什么?”一个老头的声音却是从门外响起,张丹晨原本家中排行老三,能这么叫他的,自然是与张丹晨熟识的玄九爷。
玄九爷走进包厢,一副说书人的打扮,却正是刚才在台上说书的那位老者。
包厢里众人见玄九爷来了,纷纷起身。
“九爷……”
“爷爷”
郑永祥此时近距离看玄九爷,却感觉一股威势逼人。
玄九爷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到桌上的徽记,眼睛一亮走过去拿了起来,反复看了几眼说:“这东西是谁的?”
“是我带来的。”郑永祥急忙说。
“张老三这是要给我出题啊。”玄九爷说着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玄欣韩、赵老肥、大掌眼几人只能在他身后站着。
“家师嘱咐,这物件一定要让您九爷上眼。”徐凡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家师说,这物件若您都不认得,怕是普天下就没人会认得了。”
“嘿!徐凡你小子长本事了!还会拍马屁了啊!岚丫头呢?怎么没跟来?”玄九向徐凡虚踢了一脚,眼睛却没离开手上的东西。
徐凡也是个习武之人,得到了张丹晨的真传,可这一脚还是没能躲开,还好玄九爷并没有用力,只是裤子上多了个印字,这一脚的厉害,怕也只有徐凡自己知道了。
郑永祥却在一旁说:“九爷,这物件和我关系十分重大,不知您老能否指点一二。”
玄九爷并没回答,看罢多时,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对身后的大掌眼说:“周枫,你去楼下挂牌打烊,那些主顾的茶钱今天一律免了,然后清场。”
大朝奉周枫一听,急忙应了吩咐下去。
玄九爷吩咐完,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他不说话,周围的人自然也不敢多话,整个包厢顿时气氛就冷了下来。
郑永祥突然感觉到这事情好像又复杂了,他没想到舅舅让托马斯转交给他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让懂行的人会脸色大变。隐约感觉,这三样东西包含着一个巨大的谜团,也许是舅舅想要告诉他些什么,但是也可能舅舅算到他会拿了这些东西去找张丹晨,但这徽记连张丹晨都不知道。
玄九爷也要清场后再说来由的东西,只怕是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