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怀德公主只想是随便问问,对霍紫依和阮春晓都训斥几句,再安抚她们几句,最后吩咐曲洪对下人们严加管束,不准再起流言就是!总比霍紫依不解释、阮春晓暗里闹、各院又胡乱猜忌的好!
哪成想宇文昱一回来,就来了个公正严明!还真当这后院事跟朝堂上查办贪官污吏的事是一样的不成?
为了等人的时候不至于尴尬,怀德公主就简单询问了几句朝中的事,惊闻几天前太子竟好端端的厥过去的事!
皇帝连夜揪了几名太医、院判去太子府给太子诊治,而太子次日午后竟又奇迹般的康复了!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过大的喧哗与轰动,只有几个知近的人晓得!宇文昱在帮太子查案,每天都会见太子一面,自然是知道了此事。
因为是无关痛痒的事,所以怀德公主也只是惊讶与唏嘘了几句,让宇文昱也多注意身子云云。
大约半个时辰,陈棋就办事利索的把胡老掌柜和另一间药铺子的掌柜都请到了府里。
怀德公主让婢女在厅门前挡了轻纱屏风,就让那两个掌柜进了东院回话。
一老一中年两名男子隔着屏风向里面的公主、侯爷、夫人行了礼后规矩地站立在门口。
现在的局面也由不得怀德公主掌控,索性就交给宇文昱自己处理妻妾的事了。
宇文昱只说请两位掌柜过来是辨一支人参,然后就看向霍紫依。
霍紫依朝夏果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把参盒送到外面。
夏果惴惴不安地捧着蓝白花纹的参盒绕过屏风,交给了候在外面的陈棋。
“先请胡老先生您给看看吧。”陈棋打开参盒递到胡掌柜面前。
胡掌柜头发与胡子都已经雪白、满脸的皱纹,看样子少说也该有七十多岁了,但精神却是极好,双眼精亮有神。
站在旁边的男子穿着儒衫,看样子三四十岁左右,跟镇定自若的胡掌柜比起来,他则显得畏畏缩缩。
胡掌柜接过参盒,拿出里面的人参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隔着薄纱屏风,众人将胡掌柜的动作看得清楚,都屏息等着老先生给个真实的结果。
那胡老先生闻过人参后,又将装参的木盒子举起来闻了闻,然后摇摇头将人参放了进去。
这一系列动作揪着阮春晓的心。
“老先生且不必说结果。”宇文昱出声道,“陈棋,再将人参给那位之前看过此参的掌柜看看。”
陈棋从胡老先生手里接回盒子,又捧到了巴掌柜的面前。
这位巴掌柜在京城里开着一间普通的中等大药铺,平日里来铺子里拿药的也都是百姓或普通小富小贵人家,他绝对想不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走进高门大院的侯府,能见到圣上的亲妹妹怀德公主与外甥武安侯!
今日见前几日来铺子里的那个婆子又走了进来,说府上主人请他过去询问些药材的事,只当是有钱人家想多买药材备着,随后看到婆子身旁小厮打扮的男子拿出侯府的腰牌,可把巴掌柜给吓得不轻!一路上脑子转得飞快,就想到了那日这婆子进药铺子时所说的话……莫不是那人参是偷出来的,被主子发现后寻他作个证?
这高门大户里的龌龊虽是没经历过,可却也有所耳闻!巴掌柜腿软手抖的接过参盒。
“这位掌柜贵姓?”宇文昱说话倒是客气,只是语气里的威严旁人无法忽略。
“小人……小人免贵姓巴,不敢承侯爷道声贵。”巴掌柜结巴地道。
“巴掌柜,这人参你可识得?”
巴掌柜认得这蓝白花纹的参盒,那婆子带去时他还觉得光看盒子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东西!
“回侯爷,小人识得的。”
“那你看看盒子里的人参是不是前几日拿到你铺子里去辨识的那根!”宇文昱一只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微倚,双眸看向阮春晓。
阮春晓恰好将视线从屏风移向宇文昱,正巧二人视线对个正着儿!随即她便微红着脸、抿唇含笑地垂下头。
霍紫依将这一切收在眼里,心底竟是有些麻木,无喜无怒无悲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是把瑞哥儿平安的生下来了,如果被阮春晓此次设计成功也不失为是幸事!起码她看清了宇文昱的本质!
难怪人说风花雪月不可靠,男人的心易变!
“回侯爷,盒子里这支人参正是前几日府上那位嬷嬷带去小人铺子里的那支。”巴掌柜认真的看了看之后道。
宇文昱的薄唇唇角一挑,“你怎么肯定就是那支?我倒觉得人参长得像的很多。”
呸!霍紫依气得扭头瞪着宇文昱!
这话好像是她在书房里跟他吵架时说过的!
“回侯爷,小人不会看错的。”巴掌柜肯定地道,“虽说经过清洗晒选之后,会有很多大小与形态相似的人参,但这支人参却是有些特别之处,想来是特意作了记号的。”
人参是富贵人家常备的东西,一年里每个主子少说也得消耗个百十来根的,所以才说年头多的老参不好寻!越是大富之家,越是人多手杂,下人偷拿了主子东西的事儿也是有的,特别是人参这寻常都会用的进补药材,被*下人偷出去卖掉换银钱的事很普通!
所以,有心的主子或管东西的人就在值钱的人参或物件上作记号。
“小人记得那天看过的人参的根须曾被掰掉过一块,这支便跟那天看过的一模一样。”巴掌柜道。
“那便快说说,这只人参到底是十年左右的参,还是三百年左右的老参!”怀德公主可受不住这么吊着,催促两位掌柜给个答案。
巴掌柜看了一眼胡老掌柜,毕竟是人家先看的,他不好先说。而且他那日辨别过此参,明明只是十年左右的普通人参,那婆子非说是百年以上的老参……
“巴掌柜,你先说吧。”宇文昱道,“你之前也看过这只人参,现在又确定此参没被调换过、与那天的是同一根,你就说说这参是多少年的人参!”
“……”巴掌柜为了难,他现在倒不敢说了!
搞不好自己上嘴唇和下嘴唇一开一合,就惹了一个大麻烦在身上!
“你只管说!”宇文昱加重语气道。
“是……是!”巴掌柜咽了口唾沫,身影矮小了不少,“小人……小人看过这参,当时……当时觉得……觉得只是……只是十年左右的普通人参!”咬咬牙,他也豁出去了!
顿时,怀德公主和妾室们的视线都投向了霍紫依。
霍紫依镇定地端坐着,对巴掌柜的话并不在意!
宇文昱点点头,又隔着纱屏看向胡掌柜,“胡老先生,您看过之后有何高见?”
霍紫依心中一动,觉得宇文昱对这位胡掌柜说话的语气似乎很是尊重!之前让陈棋去找人时也用了“请”字,现在说话也很客气?
胡老先生抚了抚白胡子,气定神闲地道:“参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人参没错,只是人参与参盒匹配上有些蹊跷。”
蹊跷?真是迷雾重重啊!众人听得聚精会神!
“请老先生赐教。”宇文昱客气地道。
“好参入盒多是取用时才会拿出来,为保参香与功效并不会时常拿出来给人把|弄和观赏。因此,长久封于盒内的人参久而久之就会渗了参香在盒子上。这支参虽不是百年以上的老参,但这盒子却是盛百年老参的参盒!”
胡老先生的话如同一记炸雷落在荣华厅内,把阮春晓从椅子上炸得跳起来!
“不可能!那支人参就是放在这个参盒……难道……难道是夫人您换……”阮春晓怀疑地看向霍紫依。
霍紫依也没想到胡老先生会说这样的话,所以还沉浸在惊讶和怔忡中,对阮春晓的质疑没作出反应。
“阮姨娘可莫要再血口喷人了!”夏果气恼地替主子开口,“之前说夫人赠予你的人参是以次充好,现在证明参盒里的人参是被调换过的,你又要说参盒被调换过了吗?”
胡掌柜的话给了夏果勇气与信心,为了维护主子也顾不得自己只是个下人!
阮春晓脸色一白,转身朝着怀德公主跪下,“公主!请您为妾身做主啊!”
怀德公主的脸色也阴沉起来,看阮春晓时的眼神就多了几分鄙弃!
“你这个老头儿胡说八道什么!”宁嬷嬷见夏果都开了口,自己也不示弱地朝胡掌柜吼起来,“你空口白牙说这盒子是装千年人参的盒子,就一定是了吗?就算如此,没准当初给我们姨娘送过来时,也是用好参盒子调了普通人参呢!”
“放肆!”怀德公主怒喝出声,“你当这是哪里?市井集场?跟着泼妇无赖似的叫嚷!还敢编排与臆测主子!苡薇,给本宫掌这放肆贱婢的嘴!”
“是,公主!”路嬷嬷下了台阶直奔宁嬷嬷而去,到了跟前扬手就狠狠抽了两记耳光!
宁嬷嬷被公主的喝斥吓到,又被路嬷嬷抽了耳光,腿一软跪了下来,干脆把撒泼进行到底了!
“公主您可明鉴啊!您要为我们姨娘作主!奴婢豁出命去也要为我们姨娘求个清白、公正啊!”
怀德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身边都是训练有素的宫人,就算嫁到桓阳郡公府里也不曾遇到这种浑泼的下人!
何况时下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耍这些,简直把侯府的脸丢净了!
“真是反了!”怀德公主抬起手颤声地道,“来人!来人!将这浑泼的东西给本宫拖出去打死!”
屏风另一头的两位掌柜也被宁嬷嬷的举动惊到,又听公主说要打死这个婆子,不禁都敛了眉眼。
“公主开恩!求公主饶了宁嬷嬷吧!”阮春晓痛哭不已的哀求,“嬷嬷这都是为了妾身,一时情急之下才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轻罚打了她逐出府去,留下她一条命吧!”
“姨娘!你可真是命苦啊!老婆子死了不可惜,权当到地下去服侍太傅与将军和夫人!正好也将姨娘你这两年的苦楚告知他们,若是他们疼着您,也定会替姨娘不平……”
“还不拖下去打死!”怀德公主嘶吼一声,气得将几上的茶碗扔了下去,正中阮春晓的身子!
从外面冲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抓住宁嬷嬷的手臂就往外拖。
宁嬷嬷这才露出惊惧的表情,拼命蹬着腿望着阮春晓!
“母亲,且先手下留情!”宇文昱突然开口替宁嬷嬷“求情”,“待事情彻底查清了再惩诫这婆子不迟!也好让有些人死得明白!”
阮春晓和宁嬷嬷都被宇文昱那邪肆、无情、冰冷的眼神和表情慑住了,竟然收了哭声!
霍紫依被阮春晓和宁嬷嬷这对主仆琼氏大戏似的折腾闹回了神,但表情还是有些怔怔地看看阮春晓,再看看宁嬷嬷,最后看向宇文昱。
“胡先生,您觉得这个婆子说得可有道理?有没有可能是普通人参放进了老参的盒子里?”宇文昱问胡掌柜。
“……”屏风另一头一片沉默。
“胡先生?”宇文昱的眉头轻皱,扬声又叫了一遍。
“……”屏风另一头还是沉默。
“胡先生,侯爷问您话呢。”陈棋绕到胡先生身后轻轻碰了老爷子一下。
“哦?咳咳……啊……这……嗯……咳咳。”胡先生也仿佛刚神游太虚回来,一时竟是尴尬地又咳又语无伦次起来!
别说怀德公主没见过宁嬷嬷这样的泼货,就连胡掌柜也是头次见,吓得不轻!巴掌柜倒还好,自己的铺子里来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客人,市井间常见泼妇撒泼的事,只是没想到武安侯府里也有这样的货色,不吃惊都不可能!
“请公主、侯爷与夫人恕罪。”胡掌柜惭愧地拱手道了个歉,然后才正色地道,“只是不知道这参放在这个盒子里多久了?”
宇文昱看向霍紫依,眼神中闪着不易觉察的光芒。
霍紫依眨了眨眼,红唇微启地道:“两年……是送人两年了。”
宇文昱的唇角勾起更大,转回头看向屏风,可霍紫依却还是看着他的侧脸无法移开视线。
“若是普通人参移入此盒两三个月便不会对参盒内的老参香气有什么影响,但十年以下的人参参香毕竟不如老参,若是换盒时间久了,老参的香气散去。假设这人参是两年前换进去的,盒子里原有的参香已逝,不可能还是百年以上的参香。老朽拙见以为,此参与参盒调换时间应不超过月余。”胡掌柜道。
阮春晓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地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
怀德公主咬牙切齿地看着阮春晓和宁嬷嬷。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方才真是紧张!
再投向阮春晓的视线就是轻蔑、看好戏和冷嘲了!
“巴掌柜,你以为胡先生说得可有道理?”宇文昱问巴掌柜。
巴掌柜脖子一缩,识实务地道:“小人才疏学浅,自是不如这位老先生懂得多的,但听老先生所说的道理,却是令人信服的。”
“好!”宇文昱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俊脸上扬起耀眼的笑容道,“参是阮姨娘让宁嬷嬷拿去验的人参没错,盒子却是装百年以上老参的盒子也没错,孰是孰非了不需要说得过于明白详细!剩下的事就由着母亲处治吧!”
怀德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对陈棋道:“陈棋,你送两位掌柜出府,多封些银子感谢他们。”
“是,公主。”陈棋连忙引着胡掌柜和巴掌柜离开。
公主让多封银子,自然是想封了两位掌柜的嘴,免得传出侯府的丑闻去!
等胡、巴两位掌柜离开,怀德公主冷哼了一声,指着已经吓傻的宁嬷嬷道:“先打死了这浑泼货!”
粗使婆子这回得了令,再度拖着宁嬷嬷向外走。
“姨娘救命啊!姨娘救奴婢啊!是您让奴婢拿着那参去卖……”宁嬷嬷杀猪般的嚎叫着,“奴婢不知……”
厅内其他妾室频频吸气,岳姬与李姬更是抬手掩口!
敢情阮姨娘不是让宁嬷嬷拿着人参去验,而是转卖!
“嬷嬷为何将脏水泼到我身上?”阮春晓捂着胸口,仿佛再激动些就能晕死过去似的哭道,“我只是让你拿去请人看一下是否还能用,想不到你……你却……”
“姨……姨娘?”被拽到门口的宁嬷嬷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明明是阮姨娘想卖了那根人参换些银钱打点府里的下人,不成想去药铺子出手时被说成是普通人参不值太多银两!宁嬷嬷听后起初是觉得气恼,但随后就想到这是抹黑正室夫人的好机会!
主仆二人商议过后,就决定用这个搞臭霍紫依名声,令宇文昱嫌恶她!
哪成想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宁嬷嬷还想说什么,却没了机会,被粗使婆子拖出厅去,拽到院角放到板凳上,早就拿着板子准备好的婆子毫不留情的挥了板子下来!
噼啪的板子传进厅来,听得几名妾室心头直跳!
“母亲,儿子想起还有些事要做,就先告退了。”宇文昱朝怀德公主拱手道。“母亲还切勿为此事伤神生气,身体重要。”
怀德公主正被阮春晓主仆气得头晕,听儿子这番话心情才好了些。
“你只管去吧,剩下的事由我与霍氏处理!”
“儿子告退。”宇文昱点了一下头,转身朝外走。
宇文昱走出荣华厅时,没有看霍紫依一眼,而她却心绪难平的追随着他的背影。
“从今天起,你们哪个再动这种愚蠢、不干不净念头的,就都跟那婆子一个下场!直接拖出去打死了事!”怀德公主冷冷地扫视着田氏、封姬、岳姬、李姬和王姬,“你们在府里要做的就是侍候好侯爷和夫人,若生了非分之想,为了争风吃醋互相陷害,败坏了侯府的名声,本宫不管你是哪家千金、谁赏的美人,打死了也没人敢替你们喊冤!”
“婢妾不敢!”四名侍妾连忙跪到地上。
田氏慢了半拍,但也快速的跪下来,“妾身不敢。”
怀德公主又看向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瘫软在地上的阮春晓。
“阮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公主明鉴!”阮春晓回过神膝行着爬到怀德公主腿前,伸手抓着公主的裙摆哭道,“妾身……妾身是被宁嬷嬷骗了啊!一定是她偷换了那支人参想卖钱……公主……公主!咳咳!”
末了,阮春晓竟然咳起来,咳了数声后,点点腥红从她的嘴里涌出来滴到了手上和地上!
“快把阮姨娘挪开,别污了公主的衣裙!”乔嬷嬷冷声的朝司画喊道。
司画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听乔嬷嬷这样说连忙上前扶住阮春晓。
“公……公主,妾身是……妾身是冤枉的……那参……”阮春晓嘴角挂着刺目的血色,但她还不放弃地想辩解。
怀德公主看着阮春晓这副样子,原本高涨的怒火不禁熄了大半,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把阮氏扶回桃院禁足,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出院子!”
没有期限的禁足,就相当于是把阮春晓幽禁在桃院了,她想再兴风作浪也是不可能或是有限!
阮春晓听了怀德公主的命令,又呕出一口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正文6000字----
还有三千字稍晚些奉上。补字神马的果然很痛苦,封推很美好,字数多很桑心。
大家误会我们侯爷了吧,哼哈哈哈哈!
至于紫依的神经质和敏感,请大家认真看文哦,是产后抑郁症。借此机会让侯爷助老婆大人灭了阮氏,紫依不用费心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