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有多薄情?伴君如伴虎、宫闱红颜老!
天家有多无情?父子相残、兄弟相杀!
所以,跟天家扯上关系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阮春晓的“自戕”成了“皆大欢喜”的结局,皇帝满意、皇后淡然……
宇文昱被叫进行宫橦凤阁,皇帝、太子也在阁内。
皇帝简单的训了几句话,让各府都管好女眷们,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然后又让太子明日即启程回京继续处理政务,谨王爷可以留在行宫伴驾。
宇文昱借机提起今天早上得知阮氏已死的消息,妻子霍紫依受惊动了胎气,向皇帝请命护送妻子回京静养。
海棠院大清早就派人去行宫请太医的事早已经传到了皇帝和皇后的耳中,宇文昱请求也是合情合理,皇帝就允了他。
倒是坐在一旁的太子眉头挑了挑,他不认为霍紫依会在听到一个妾室自杀的消息后“受惊吓”!
一个敢深夜潜入太子府,又用匕首行刺自己的女人会怕这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太子不会当着皇帝的面揭穿霍紫依的“真面目”,只是笑道:“既然武安侯准备护送夫人回京,不如明日与孤一同启程,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嗯,太子所言极是。”皇帝点着头道,“那武安侯你也明日再动身吧!”
让太子与武安侯再拉近些关系,这是皇帝乐于见到的事!
宇文昱对太子是完全无好感的!如果说陆文秋对霍紫依的倾慕是君子远望,那太子就是卑鄙的小人得时刻提防!
但皇帝金言玉语的,他若说“不”恐怕就要触怒龙颜了!谁让皇帝对太子的偏爱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又说了一会儿朝中的事后,皇帝才让他们退下,从头到尾也就开始提了一句阮氏,然后就没什么事了!仿佛死了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
宇文昱回到海棠院,看到霍紫依气色好了许多,就把今天面圣的事告诉了妻子。
霍紫依听后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忧心地道:“阮姨娘之死可能反倒让皇上与皇后娘娘松了口气,也是怕牵扯出什么更复杂的事来。只是母亲一向对阮氏关护有加,回京后我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呢?”
反正阮氏的死跟她没半点儿关系,怀德公主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可霍紫依怕的是怀德公主对此事不依不饶,万一要再闹到皇帝面前来要求彻底查清……自己的婆婆应该不会这样“蠢”吧?
但反观过去在阮春晓的问题上,婆婆怀德公主似乎“精明”的时候并不多!真是令人费解!
“母亲那里由我去说就是,你不必想太多。”宇文昱握着妻子的手道,“今日在行宫里我与谨王爷相遇,与他聊了几句。”
宇文昱把自己和谨王爷的对话也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霍紫依。
“如今湘姨娘已死,也没有了人在谨王爷耳旁蛊惑,王爷颇有后悔之意。但经过那些事后,我与谨王爷之间恐怕也难再回到从前,芥蒂已生不易清除。他虽有再拉拢我之意,我却萌生退意。”宇文昱叹道。
二十岁的青年正是意气风发、欲大展志向之时,宇文昱却想要“退”,这令霍紫依觉得奇怪。
“侯爷的意思是不想支持谨王爷将来称帝了?”屋内无下人,霍紫依低声地道,“妾身以为,纵然侯爷您想保持中立,恐怕谨王爷、太子双方都不会信任您,到时候反而会有危险。”
宇文昱知道妻子聪慧,所以霍紫依说出如此能纵观大局的话来,他也不奇怪。
唇边勾起笑痕,宇文昱揽住妻子的肩头,让霍紫依靠在自己的胸前,柔声地道:“你可喜欢南疆?”
南疆?霍紫依想了想后点头,“南疆风光好,民风质朴。最主要应姐姐也在那边。我自然是喜欢……侯爷又打算远游吗?”
宇文昱抚了抚妻子的后背道:“元王与世子意图谋反,现已被幽禁起来。但皇上一直担心南疆还有元王余党,怕谋反之事死灰复燃。若派皇族过去封地镇守,又怕出现与元王相同的事情。所以最近几日,皇上与众臣商议着派驻南疆的最佳人选。”
霍紫依惊讶的坐起身看着丈夫,“侯爷的意思是……你要去南疆?”
“你不喜欢?”宇文昱笑问。
霍紫依激动地抓住宇文昱的手臂晃了两下,“喜欢!我当然喜欢!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如果他们一家人搬去南疆,山高皇帝远、远离了京城的纷扰可以过逍遥日子,那是多美好的事啊!霍紫依巴不得马上就举家迁去南疆!那边还有应芊茹……想想就激动!
宇文昱抬手点了妻子额头一下,忍俊不禁地笑道:“看你急成这副样子,向皇上请命能否得允还是未知。若是皇上允下来,还要与各位大臣们商议南疆整治之事,还有很多要安排之事,待你生下二娃满月之时都不见得成行。”
宇文昱的话令霍紫依肩膀一垮,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
离开京城、远离皇权是宇文昱最近半年想得最多的事!
男儿有抱负并不一定要在皇帝身边施展!过去他追逐的是名利,现在他倒真想做些实事!
南疆虽富庶,却因元王养兵收刮、各门堡独立而像一盘散沙!元王虽被收服,但南疆小乱却依旧不断,当地官员不时有折子递上来反应哪里哪里又有了悍匪。
皇帝一直放心不下南疆!若是派人过去整治,想必是要费上一番苦功,又怕那人一旦将南疆整治得好了再起反意,岂不是给朝廷又养了一头虎?几番思量下来,人选迟迟未定。
宇文昱早就动了去南疆的念头,但他一直在等时机,这也是他最近与彭丞相走得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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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次日武安侯就要与侯爷夫人一同回京,下人们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不常用的就都装箱放到马车上,省得明日启程前现收拾耽误时间。
午后,行宫里来了一位嬷嬷求见霍紫依,说是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摆了宴,也请霍紫依晚上入行宫赴宴,并说皇帝也在其他的园子设宴招待臣子们。
皇后娘娘的邀请就无法拒绝了,霍紫依只得应下来。
傍晚还未到掌灯时分,宇文昱和霍紫依就换了衣衫分头去行宫。
女眷们入行宫的专用甬路上,霍紫依遇到其他大臣府上的夫人与千金,众人都客气的打招呼,但却无人提起阮氏,仿佛这个人不曾存在过!
霍紫依心中唏嘘,阮氏昨晚才死,今日行宫中就大摆宴席,真是讽刺!当初阮姨娘兴冲冲随行时恐怕想不到此行竟是绝命之旅!如果怀德公主知道她的决定令阮春晓一去不回……
入了行宫由宫人引领进了橦凤阁,霍紫依被安排在离皇后娘娘较近的位置落座。
这样的宴会通常是无聊的,除了欣赏歌舞就是女人间互相奉承!无论心底有多厌恶对方、妒嫉彼此,女人的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但说出口的话就令人得在脑子和心里转上几圈回味才能明白真意了!
临王世子妃贺氏在出发前发现有孕,所以未能到行宫来,霍紫依平日与那些贵妇千金都是点头之交,所以整个宴会全程都只是在听别人说,自己在一旁陪笑脸。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霍紫依就借口明日还要启程回京,便向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请辞了。
顾皇后体谅霍紫依是个孕妇,便也没有多留。
夏果与夏实两个婢女是寸步不离主子左右,小心防护着。
走到半路时,谨王妃像个幽灵似的从长廊的阴影中走出来,一双杏眼中丝毫不掩饰对霍紫依的敌意与恼意。莫非她早就出来特意在这里等自己?
“侯爷夫人这是要走了吗?”
“谨王妃。”霍紫依浅福了一下身子,淡声地道,“明日要启程回京,所以就不能陪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及诸位夫人小姐们尽兴了。”
谨王妃轻笑了一声后道:“侯爷夫人如此急匆匆的离席,是不是心里有鬼,害怕了?”
霍紫依眉头一皱,冷下脸来!
“谨王妃慎言!”霍紫依冷声地道,“鬼啊怪啊这些东西还是少说得好,若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听到,定是会生气的!”
懒得和谨王妃纠缠,霍紫依说完这句话就下台阶准备绕行离开。
谨王妃林氏也跟着下了台阶,又拦在霍紫依的身前!
“霍氏,你别装算了!”谨王妃冷笑地道,“是不是你指使阮氏去推叶姨娘的?好让叶姨娘失去孩子或是一尸两命!你这个毒妇!谋害武安侯府里的妾室不够,又来动谨王府里的人!”
霍紫依就猜谨王妃那天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儿!果然是怀疑阮氏所作所为是自己指使!
对于谨王妃的指责,霍紫依觉得可笑!
谨王妃林氏想在妾室产子后将孩子占为己有的想法早被所有人看穿,现在恼羞成怒的来拦霍紫依,无非是以为霍紫依想打碎她的如意算盘!
本来是想躲开谨王妃的纠缠,但对方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的样子!霍紫依顾虑到腹中孩子,只得忍下厌恶应付林氏。
“王妃还是不要乱给人扣罪名的好!请恕妾身劳累,不在此陪王妃多聊了。”霍紫依再次浅福一礼,朝前走去。
谨王妃站在原地恨恨地看着霍紫依和两名婢女的背影,嘴角露出阴恻的笑容!
霍氏,阮氏在阴间路上等着你呢!
见谨王妃没再跟上来之后,霍紫依和夏果、夏实都松口气!
“那位谨王妃真不像是大学士府出身的千金小姐!”夏实小声地嘀咕道,“奴婢以为林大学士是个文官,教出的千金也一定是个文雅娴静的人儿呢。”
“人都是会变的。”霍紫依这次倒没有批评夏实敢背后评价王妃,因为她自己也学得林氏不该是这样的女人!
可前一世林氏想害瑞哥儿,这一世又不分青红皂白把叶氏的事扣在她的头上,可见也真不是什么家庭就培养出什么样的儿女来!
“还是快些离开行宫回京城的好。”夏果道,“奴婢总觉得到了这里后就怪怪的!”
主仆三人为了躲谨王妃就绕了一下路,结果这一绕却迷路了!
虽然这两天都有进行宫走动,但毕竟还是不熟悉。
幸好路上遇到宫人,夏实上前询问了一下,才找到路。
“那位宫人说过了前面那座拱桥右边拐,沿着明渠旁的小路一直走,就是通往辟春园的门了。”夏实回来道。
霍紫依抬头看了一眼夏实所指的方向,因为今晚行宫宴请臣子与内命妇,所以行宫内处处挂着灯笼照明。依稀记得昨日宇文昱与她一起到行宫来,离开时为了避开女眷,的确是沿着明渠而行。
霍紫依就带着夏果和夏实按着宫人指点的路经过拱桥然后右拐,走了没多过就看到旁边的山坡上有座亭子,霍紫依才确定没走错路,她昨日也看到那座亭子了。
又走了一会儿,突然路边草丛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呼哧呼哧!咕……咕……很奇怪的声音。
“谁?谁在那儿?”夏果和夏实反应极快,一前一后护住了霍紫依!
霍紫依心也是一惊,朝黑影中看去。
“呼咕……呼……”野兽的低狺听得真切起来!
不是人,是动物!
四盏小灯球似的东西在黑暗中闪起,两条四肢着地、口角流涎的狗儿出现在明亮处!
一黑一黄、体形硕大的两只狗的颈上还系着皮带,厚唇微启露出雪白的利齿!
颈上的皮带证明它们不是野狗,那就可能是行宫里豢养的犬!是猎犬,亦或是取乐的斗犬不得而知!
但猎犬怎么会没拴好跑到这里来?霍紫依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狗?!”夏实惊叫一声,腿都发起抖来!看到人也不会这么害怕啊!
两只狗慢慢向霍紫依三人逼近,高挂在灯杆上的灯笼都能照出它们身上紧绷待扑的线条!
糟糕!进行宫不能带武器,弩实在是显眼自然是带不进来的!匕首虽带在身上,却又是短小之物,在这种凶犬面前,匕首和修脚刀没什么区别!况且野兽是越负伤越凶狠!
霍紫依看了看四周!身前是两条凶犬、身后是明渠、左右是甬路……除非跳进水里躲避凶犬,否则其他三条路都不是生路!
“夏果、夏实,别惊动它们!”霍紫依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道,“盯着它们的眼睛慢慢往明渠退!”
据说与动物对视,是种气势上的压制与威胁!一旦人类表现出退怯,野兽就会敏锐的觉察到,并猛扑上来!所以,霍紫依只能想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办法!
明渠的深浅并不清楚,但犬一般不会下水攻击人,所以这么看来水里反而更安全!
“夫人,要不奴婢拦着它们这两个畜牲,您和夏果姐姐快逃!”夏实咬咬牙,捏紧藏在袖中枣镖。
现在虽然是四月,但水温仍是冰凉,万一夫人入水再冻到恐怕对腹中孩子不好!
霍紫依苦笑,“傻丫头,就算牺牲了你,我与夏果也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牲!”
夏果和夏实也明白自家夫人说得有道理,只得慢慢往明渠退。
明渠水面与岸边还有半米左右高的距离,夏果已经退到了边上,回头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泛光的水面,吞咽了一口口水,“夫人,奴婢先跳……”
“站在河边的女子,你们是谁!”突然,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呼喝声!
这个声音无异于是救命的天籁!顿时照亮了霍紫依主仆三人的希望!
只见方才经过的拱桥上有四个人影,因为距离不太近看不清对方的脸。
“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恶犬!”夏实情急之下挥舞着手臂高呼救命!
“夏实!”霍紫依惊呼,用力扯了一下身前的婢女!
一阵腥风扑过,那条黄毛凶犬竟腾空而跃的扑过来!多亏霍紫依一直注意着两只凶犬的动静,夏实慌张的喊叫时,黄犬就发动了攻击!
黄犬扑了个空落在岸边的草地上,又露出利齿低狺!
桥上的人听到了呼救声,朝这边奔跑过来,可霍紫依和婢女们的情形也是不乐观!
夏实坐在了地上,霍紫依因为方才的惊慌也扭到了右脚!夏果扶着霍紫依又要注意另一只黑犬,现在她们反倒被两只凶犬给包围夹攻了!
有其他人跑过来,令两只凶犬开始躁动不安,不时扭头看看往这边跑的人,又看看霍紫依和两名婢女,似乎很不甘心到嘴的美味就这么放弃了!
“王爷,是行宫里豢养的斗犬!”跑过来的四个人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人惊道。“怎么会在这里?”
楚浔皱眉看着明渠岸边上三名女子,其中一个女人托着突出的腹部靠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还有一个坐在地上……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位妃嫔,但仔细一看惊得瞪圆了眼!
“武安侯夫人?”楚浔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紫依抬起头,借着灯光看到不远处的四个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谨王爷?”
“夫人不要动!”楚浔喝了一声,然后对身旁的随从道,“快去叫侍卫,带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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