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知错犯错
庞即回头在战场上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苏长宁,尚还穿着囚衣来不及换上戎装但依旧英姿飒然,虽然两人以前有过交手,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旁观,早就听说她师从无渊大师,今日她与颜苓一战,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长枪舞动,雄浑洒脱,凌厉无匹,那招势之间居然有点像是宁越手下那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然而庞即的这种回视只是短暂的,战场之上他知道不能分心否则便会成为软肋被人攻之,朴庭然似是瞅准此机,向着庞即扑将过来。
匈奴历来以凶悍著称,身为匈奴王子颜苓自是各方各面都极其出色,战场上的他沉着应变,身上有着政治风云人物身上所应具备的气度。苏长宁是熟悉这种气度的,那是经过多少风雨,历练,隐忍,蛰伏,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的大事,多少的杀戮断绝的狠心,舍弃才能沉淀下来的平静和从容。
在这方面,两人自是互相欣赏的。
颜苓用手中大刀挡住苏长宁长枪的攻势,同时讥笑道:“我看你是个人物,不如降了我们,我可以饶你不死。”
“此地本为北燕河山,无奈权奸误国,竟成敌酋随意宵宿之所,如此迫境只会激起每一个爱国之士奋起反击,大乱将起,你连自己的头颅能否保全也担之不得,又如何招降于我?真是笑话!”苏长宁长枪一挑几乎贴着颜苓脸面划过,颜苓摸摸脸上暗庆自己躲得及时不来这一下可就破了相。这时原本纷纷扬扬而下的小雨开始渐密,渐急,如是战鼓一般恢宏大气的响在耳畔,砸在脸上凉凉沉沉的。
颜苓毕竟不是吃素的一连扑了三刀,苏长宁的长枪被挑飞,面对颜苓的攻势她只得抓了背上的弓箭抵住,但也被刀断成两截,苏长宁连忙将手中半截子弓箭朝颜苓面门甩去,往马背上一伏,躲开这兜头一刀的同时顺势操起了地上的长枪。颜苓横刀一挡,将那半截弓箭不知道砸飞到哪里去了。
马蹄连连,紧逼颜苓,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火把之中,两人刀枪格在一起的时候,苏长宁勉强还能看到颜苓的脸色,她身形忽然向前略倾,腾出一只手来掌中掌风劲疾一劈就劈向了颜苓,颜苓捂着胸口连连勒马后退几步,他看不清苏长宁的脸色但这一眼望去只觉心中大起冰凉之感,看来今天两人对峙非同一般不拼个你死我活出来这仗是万不会完结的。
“擅闯北燕者,杀!”苏长宁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再次朝着颜苓冲杀过去。颜苓身边的近卫侍忙过来解王子所困,然图它郅都等人惟恐有失,一队骑兵紧随在苏长宁身后,风一般朝颜苓的近卫侍绞杀过去。
三支军队都穿着北燕兵服,白天还好还能区分出部分不同之处,但到了晚上已是难分敌我,但苏长宁早前已令兵士在臂上系了红丝以作区别。这时的阴山所地已成修罗场,到处是血肉模糊尸横遍地。说起来其实这个时候的康丰城里城外都是一片风雨飘摇战火升腾,西郊由苏长宁镇守,纯阳王已自身难保已没有入城的可能,而另外东南二郊虽都身陷战火,但二部将节节败退将纯阳王所部引至伏击处,一时局势也已扭转。只有北郊部将滚胩似有意放纯阳王所部进入康丰,以致战火从北郊蔓延至了康丰城中。
德寿殿前攻防之战依然持续,然而不管外面局势如何,和尚们的诵经之声却未停息,宣王生前信佛自是要找他的如来佛祖,而佛祖又岂会因凡间琐事而停止他的施为之举?
德寿殿后殿嫔妃们都跪着,宣王的棺柩停在前殿,后殿是用来暂时休息的所在,只有太后皇后嫔妃公子们才有资格进入。这时前殿传来的佛声依然富有节奏让许多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们听得昏昏欲睡,但还是能听出几分夹杂在其中的刀剑之声。小太监中有人胆大跑去前殿一探又慌张张跑回来,声音震颤着禀告说是“德寿殿,德寿殿外打起来了……”
皇后嫔妃公子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太后依然端坐着不动声色,这时远处一片灯火,一行人提着灯笼快步朝德寿殿后殿走来。太监们虽然心中有异,但依然镇了镇精神高声叫道:“辅国公姬真姬大人觐见。”
姬真摆脱了桑菩的纠缠,已经对断手做了包扎,尔后干脆将殿外事情全数交由天煞,这帮天煞之人平时训练有素,绝非郎中寺那帮小子轻易可灭杀的,因此他只带着几名贴心官员和十几名侍卫,走过偏殿,姬真的目光和坐于一侧一身白色孝衣的泾末轻轻一交,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心知肚明。
姬真走入正室,一抖前襟,双膝跪下,向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宣王归天良贵妃本面有凄色,但这会儿见着辅国公似被他的声音点燃了一丝兴奋,那兴奋就是她那浑身的凄婉之色也掩之不住的。这些年来她虽偶有见他,但纵是岁月远去心里都已暮暮沉沉可那份非份之想还在。
太后已经年迈,眼睛睁眯着一条缝,道:“真儿,你也有心了。”
姬真站了起来,目光似是而非的从良妃身畔划过,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断手,——那个生杀之掌似是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所掌控的威权也感到一丝无奈,这样一只手掌丢了便丢了吧,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不能保住留着又有何用?思及此他肃清了一下脸色,冷冷的说道:“母后,今日儿臣不孝,要做出有违祖训之事,还望母后能够谅解。”
“你即知有违祖训,为何还要知错犯错?”太后道。
“是兄长先陷我于不仁,就别怪我对他不义。”姬真握着一只拳头,他的眼里有一点悲鸣又有一点悲愤,“我为了我们北燕,自小便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从无怨言,因为我敬佩兄长他是个明君,可是,后来我越来越想不通,他后宫有那么多佳丽还有什么不可满足?为何连倾云都不放过?她是他弟弟的女人,为什么连这都要抢?大概,就像我想不通他为何要抢我的女人,他也该想不通我为何要抢走他的江山,其实这很公平,这是他欠我的。”